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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阁去,看天色阴沈,暮云翻卷,他想,这眼看着便是好大的一场雪,何燕常,没了内力,难道你还能生出翅膀,飞出这山里去不成?
他击掌唤来属下,吩咐他们去搜山,无论死活,都要将何燕常带回来复命。
留在阁中侍奉的,都是些没甚麽武功的一般教众,或有不服,却也见识过他方才杀人的手段,都惧怕他的狠毒,心中或有唏嘘,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如今领了命,便纷纷退下,准备搜山。
沈梦冷眼相看,见他们一一领命退散,无不恭敬,心中的郁躁终於有所缓解。他想,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何燕常,你看,昔日里对你俯首听令的那些人,对我难道不也是一般无二?你若是识时务,便早来归顺,我还能饶你不死!
等黄昏时分,果然洋洋洒洒下起鹅毛大雪来,奉命搜山的教众回报的,都是并无见到何燕常。
沈梦见着山里顷刻之间变得白茫茫一片,心里突然空了一角似的,闭起了眼,不愿再看。
三
赵灵醒来之前,只觉得浑身火烫,异样之极。
他记得他昏倒之前,便已身处大雪之中了。沈梦说得果然不错,守山的教众,都被他杀了个乾净,讯息一时传递不出去,而老天也果然应他所求的一般,落起雪来。赵灵见身前身後都被大雪掩埋,心中绝望,再也支撑不住,闭眼伏地,只要一心求死。
此时醒来,身下微温,并不似雪地之中,他睁眼看去,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子,虽是背对着他,看身形却极似何燕常,他打了个激灵,想要唤一声教主,却觉得喉咙发胀,浑身酸软,半个字也叫不出声来。
何燕常似有察觉,果然低头看他,见他有转醒之意,便伸手捏他的脸颊,毫不客气的说道:“赵灵,你既然醒了,怎麽还不起身?”
赵灵听他说话,果然是何燕常不错,心中又惊又喜,几乎落下泪来。
何燕常啧啧两声,说:“赵灵,你是不是这几年在教中安逸太过,怎麽这样沈重了?我背你都险些背不动。”
赵灵想要说话,喉咙里却只是赫赫的声音,犹如拉着破风箱一般,十分的骇人,并不成字句。何燕常按住他,笑了一声,说:“好了,我晓得你装不出这样落魄的样子,你不必起来了,仍旧由我伺候你!”
赵灵终於忍不住,落下两行热泪来,胸口起伏不停,几乎哽咽。
他在雪地里绝望之时,深恨自己引狼入室,害教主落於沈梦之手;他救援无力,更是对不起何燕常的知遇之恩,这数罪并加,唯有一死才能相谢。
如今他亲眼看到何燕常站在自己面前,又知道自己不曾在雪中丧命,大悲之後,终於有些安慰,至於何燕常究竟是怎样活命脱身?又为甚麽半个字也不曾提起沈梦?
赵灵都暂时略过了,他此时心中一宽,便安然睡去,脸上也微微放松,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
何燕常见他昏睡过去,这才再次解开衣结,眯起眼睛来,对着日光慢慢的上药。
他一路背着赵灵从山里走出,小腹的伤口早已裂开,因此房里除了药香,还混杂了一股腥甜的血气。
何燕常被这股血的味道弄得心绪烦乱,只是想要开窗透气,可惜房里到底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赵灵,所以他将就了一下,忍了过去。
他这道伤口在事发之前就有了,从左胸斜着划了下去,小腹处最深,血肉都翻了出来,幸好罗俊青的兵器上从不喂有毒,不然即便是他,只怕也撑不到此时。
沈梦年少时体内带毒,冬时他便带沈梦来此山中封山静养,罗俊青年年都与他约战春日,今年却得了一把金环砍刀,十分中意,因此等不及要与他再比试一回,非要提前不可。他其实可应可不应,只是想到沈梦生辰将近,便顺便出去了一趟,与罗俊青比试一场,也顺路选件寿礼回来。
可惜他带伤回到教中,还不曾告知身边众人,就遇上这麽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他若不是受着伤,毒性提早发作起来,痛的他清醒过来,只怕如今早落在了沈梦的手里。
何燕常还是有些自负的,他当初收下沈梦,便觉得没甚麽破不了的局,没甚麽解不开的结,便是沈梦心思沈重,仇家厉害,他也不放在眼里。
他养沈梦七年,自以为把沈梦看得极清,却不想还是遇上了这样的事。
他知道沈梦必然要回来,所以他一旦清醒,即刻动身逃离,临走之时,他只带了一件白麾,这还是前年他送给沈梦的。
他就这样只身下山,心里空茫一片,甚麽也不曾想过,直到寻到赵灵,他才有些清醒过来。
四
赵灵早已昏死在路上,身上大雪覆盖,犹如坟茔一般。他突然觉得伤口处有些疼痛,才想起怀里还揣着千里迢迢为沈梦带来的寿礼。他取出那个装着寿礼的锦囊,看也不看的朝山下扔了出去。然後赤手空拳的把赵灵从雪里挖了出来,一路背出山。
他於这山里极熟,只怕闭着眼都可以走出山去。
只是他谁也不曾告诉,当年他便是在这山里长大的,那时,他还不叫做何燕常,他叫何三。
所以当初沈梦奇怪他如何知道这样一处荒山时,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有教众提起。
他背着赵灵,心里只凭着一口气撑着,一路走出山後来。许多年了,他甚至还有些怕,怕旧时记忆中的山居久无人住,早已坍塌了。
不想一路走来,眼前所见,仍是好的,只是荒废许久,冰冷的毫无人气罢了。
何燕常把赵灵放在地上,先替他擦雪暖身,慢慢的看见了些血色,才敢将他放在床上,拿破被将他遮盖。
他年幼时便在这里。那时他曾想,总有一日,他要走出这深山去,做一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可以大碗吃肉,大口喝酒,手下有许多的兄弟,身边有许多的美人,膝下有很多的儿女。
等他做了这一教之主,投怀送抱的女人就多了,他被弄得不胜其烦,就把年幼时发下的宏愿略作修改:膝下儿女便不必了,其他的倒是依旧。
这话他曾与罗俊青说过,罗俊青那时使一把鲨骨刀,也不知从哪里得来得兵器,极其蠢笨,被他一剑斩断,心中愤恨,正无处发泄。听他如此说,便嘲讽道:何燕常,你不觉得一个男子向人投怀送抱,比女人做来,更令人可鄙麽?
何燕常毫不介怀,说:至少不会像女人一般,每日里哭哭啼啼,长吁短叹,弄得人心烦。
沈梦便是这点好,他宠爱他,也为沈梦尤其懂事,所以他不但替沈梦解毒,还教他内功心法和剑法,更把教中一些事务委任於他。
沈梦和他不同,沈梦是极刻苦用功的性子,数九寒天里,他可以赤脚在雪里里练剑,却不叫半个苦字。
他却不同,他天资聪颖,别人付出百倍千倍的所得,他却轻而易举,他常常觉得是上天眷顾,所以生平就不太奢求。他又天性懒惰,已是呼风唤雨的所在,美酒佳人,人生几何,趁早享乐才是,便不肯多用些功,所以罗俊青原本与他不相上下,此一回交战,却能重创於他。
那时他已经隐隐的生出了退隐之意,只是还不及筹划,便在沈梦身上,跌了这样大的一个跟头。
於是多年以後,该有的他都有过了,却还是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此处。
不但两手空空,还带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赵灵,身上还有不知毒性究竟如何的余毒,这些都是托沈梦所赐,这样的大方,一点馀地也不给他留。
何燕常把伤口仔细的上了药,然後仍旧把伤处包扎了起来。
若不是罗俊青非要与他约战,又见他伤得重,所以舍得家传的好药送他,今日里,他何燕常还不知是怎样的下场。沈梦隐忍不发这样久,一旦出手,倒也狠绝。其实他也能猜出沈梦的心中所想,事到如今,他何燕常无论生死,沈梦都不会放手的。此时此刻,只怕已在搜山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沈梦如何放心得下?便是夺了教主印,只怕也坐立不安。
不过这种种的阴差阳错,倒还真是叫人啼笑皆非。
何燕常眯起了眼,看着漏风的窗,突然想,我如今大难不死,真是诸多侥幸,也不知是不是天意眷顾,不忍心叫我死得那样狼狈。
只是沈梦那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不知要怎样恼恨哩。想到这里,何燕常忍不住微微一笑,倒觉得沈梦有些可怜。
五
沈梦在阁里翻看教中的事务,又耐着性子等了一日,却仍是没人寻到何燕常的尸体。教众们搜寻了一天一夜,又累又冷,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