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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非点点头,想起他看不到,便道:“当然是真的,之前是我疏忽,你忽然眼盲,心里一定十分不安,我不该让你一人胡思乱想。”
若是常年如此也就罢了,几天之前,赵竑还是好端端的。这忽然失明,就算他心理素质再好,也不免慌张。
面对这样的他,明非方才感觉到,赵竑其实没有自己感觉的那麽强大。赵竑也会受伤也会……死。他也只有一条命,受伤了会濒死,哪怕醒来也可能会再也无法痊愈。
赵竑这条命,也不过几十年光景,死了的话,就再也没有了。折了寿算的话,那是实打实的折损,不会因为他是皇帝,而多给他一些命。
他从来不想他死,哪怕恨到最深处。
明非想著,感觉身上一紧,被赵竑环抱住。他听到赵竑的声音:“只要你在,我就绝不会胡思乱想……”
不就是眼瞎,不就是失眠。只要有明非在,那都不算什麽。
只要明非能留在他身边,就算死,他也能活过来。
於是当晚,明非便留在了赵竑这房间。两人许久不曾这样单独相处,明非坐在床边,两人极为静默,一时竟是尴尬。
床边一个灯管在亮著,明非过去熄了,节省电力。赵竑却是有点光感的:“明非,我虽看不到,你却是需要灯的。点著吧,你该干什麽继续干什麽。”
“我现在只是要看著你睡觉。”明非伸手覆上他的眼,低声劝慰,“你说过不胡思乱想的,现在很晚了,睡吧。”
赵竑看不到,身体触觉便格外敏感。只觉那只手温暖无比,光滑的皮肤在掌心粗糙起来,是狰狞伤疤。他慢慢抬起手来,轻轻握住明非的手,慢慢向下移动。渐渐的,明非掌心被拉到他唇上,赵竑一点一点地吻著他掌心伤疤,脸上尽是心疼。
“我後来想起,都很难想象我竟然会那麽丧心病狂。”赵竑吻著吻著,低声开口,“不受限制的权力真可怕,什麽法制道德都跟著退化,好像离暴君也不过一线之隔了……”
明非只觉掌心痕养,动了动甩不开,便答道:“还好吧,你反正本来也是那种杀伐决断的人,差别不过是商业或政治而已,没有原则性差异。毕竟你来的时候也三十多了,老头一个。”
赵竑摸摸头发:“我现在也是个老头。”
“别以为贴了几条皱纹就可以装老,你现在比我还年轻呢。”明非道,“早知道死了再跳就可以换个身体,我就先给自己一刀再跳,搞不好也能换个宗室做做……”
赵竑手一紧:“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你当时不该‘为我好’而自寻死路?”明非问。
“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你。”赵竑低声道,无神的眼看著明非,表情淡得有些古怪。
明非凝视著他,很久之後,轻轻按住他的眼:“你是个笨蛋。我原谅你。”
他手掌心有些润湿,过了片刻,赵竑才开口,声音有些哑:“我一直都很笨、很笨……”
他觉得欢喜,却又凄然。
能在活著的时候,听到这一声原谅,已别无所求。
可他这一生,大概也只能得到这一声原谅,再无其它。
“早想到你这麽没有常识,我会试探得更直接一些。”明非苦笑一声,拍拍他肩膀,“好了,过去的事多想无益,睡吧。”
赵竑睡不著。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又开口:“明非,你困不困?不然你先去睡。”
“睡不著?”明非眉头皱起,有些担忧,想了片刻道,“不然我给你唱摇篮曲?”
他的歌喉说实话,并不很美妙,声音还好,只是唱歌从来都没有调。明非也知道这一点,出口之後又摇摇头:“不然我找个人来给你弹琴?虽然不一定有清心普善咒那麽有用,不过催眠应该还是做得到的。”
赵竑摇头,握著他的手迟疑半晌,开口道:“你这麽坐在床边,我就是困也睡不著……不然你上来,一起睡吧?”
这等听起来就居心叵测的提议让明非眉一挑,险些甩袖离开。但见赵竑那一脸憔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便道:“好,不过……你给我放规矩点。”
赵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明非爬上床,脱剩一件里衣,在赵竑身边睡下。赵竑果然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明非伸出手,有规律地拍他後背,放轻了声音:“乖孩子睡觉了,一只绵羊,两只绵羊……”
数著数著,到了一百来只的时候,明非便沈沈睡去。赵竑心中满足无比,轻轻握住明非的手,保持这个姿势,也慢慢睡著了。
既然在古代,赵竑和明非又都不是学医出身,自然也只能靠中医来调理。皇帝眼盲这一消息还是传出去了,不过赵竑深受国人爱戴,竟没有半个人提出什麽换皇帝的建议。相反的,随著这消息传出去,数名大名鼎鼎的大夫都跑了出来,主动入宫帮忙治疗。
大家的手段基本都是针灸按摩,都道这种淤血不会持续很久,只要好好调理接受治疗,以赵竑的年纪,应该没有问题。倒是赵竑的身体值得操心──实在太弱了,整个人消瘦无比,精神更是不好,消耗过度,必须好生将养才行。
将养的意思就是待著休息,正好他也看不到,索性暂时不要处理国事,交给别人好了。最好不要做什麽太用脑的事情──当然,按照中医的理论,是“劳心”。
正好赵竑在推行预算制度,当下可以说是紧要关头,却怎能离得了人。明非於是接过他的担子,每天忙著制定政策安排措施。他并不是经济出身,偶尔有了解决不了的问题也来问赵竑,赵竑在经济方面倒比明非要强,两人合作,可谓巨细靡遗。
虽说当下情况,是赵竑眼盲又将养,但真正被照顾的,却是明非。赵竑看都看不到了,还跑去御膳房指点御厨做菜,千万不能饿到他家明非。他甚至试图自己下厨,被烫了一次之後,连御厨们都不敢让他靠近炉子了。
按理来说,赵竑并不是会粘人的人。但那是正常情况下。他现在实在无所事事,又什麽都看不到。即使彪悍如他,也免不了心中忐忑,更是想东想西。吉容整天围著他跑前跑後,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让他平静下来。只有明非在侧的时候,赵竑才能忘掉那些杂七杂八。
明非有种错觉,自己已经成了古代保父,责任田是元宝和元宝他爹两人。
虽然元宝他爹并不需要生活上的太多照顾,只是黏人黏得厉害而已。
明非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心很软的人,对这一大一小却没什麽办法。他怕赵竑一个人太无聊,便把元宝丢给他带,倒让他们父子感情变好了不少。
有的时候晚上懒得把元宝送回去,就三个人睡在一起。明非和赵竑在两头,中间睡著一个小元宝。反正明非要哄赵竑睡觉,多一个也是一样,还省得多费事。
赵竑很想吃豆腐,不过他现在已经不敢了,加上一个元宝,倒能让他强烈的欲望熄灭一点,也也是好事。
不过小元宝如今两岁,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问题也多。某天早上很纯洁地问:“爹爹,父皇用棍子顶我,为什麽啊?”
明非大愕,看向赵竑,脸不自觉红了。
赵竑手忙脚乱:“胡说什麽?臭小子!”
他转向明非,伸手去拉他衣襟:“没有,我没有乱想,我一直都很规矩……”
他听到明非一声轻笑:“你拉错了,那是元宝的衣服。”
赵竑一阵尴尬,最後想想,干脆拉起被子装无赖:“我什麽都没听到,我什麽都没做……”
明非伸手,在他额上敲了一下:“傻子……”
一声出口,两人都是怔了下。
气氛竟然是轻松的,就像很久以前,江瑞成混进陶然的房间,偷偷摸摸吃一点豆腐,然後被骂一样。
就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赵竑在被子里抱住头,真希望自己能在这一秒锺死去。
在最幸福的时刻死去,才不会醒悟到现实的严酷,不是麽?
一片黑暗对赵竑而言,其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与其有眼睛却见不到心上人,还不如什麽都看不到对方却在身边。
如果能换得明非在他身边,他宁愿这麽瞎一辈子。能这麽略带亲昵地在一起,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即使每天早上都会难忍得跑去冲澡,就算同床也不敢伸手碰触,他也觉得快乐。明非现在对他也谈不上特别热情,但比之以前,实在是好了太多。赵竑已是无欲无求,能得到一点都是好的,便也满足。
赵竑在宫中闲来无事,还特地学了弹琴,每日不停荼毒明非的耳膜。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