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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去吃东西,只要想到他那次强迫喂明非喝下滚烫的粥,赵竑便觉得喉管灼热无比,什麽固体都无法通过。喉中始终有那一碗粥的热度,似乎都堵在那里,什麽也吞不下去。
他想去为自己辩白,但还有什麽可辩解的呢?明非恨他多一点或者少一点,是什麽重要的事情麽?
重要的只有明非的身体而已。因此不管吉容怎麽劝说,赵竑还是每天都待在书房里,一边偷窥一边做事。只有在朝会和做饭的时候会出去。
再怎样,也有些东西,是他才能做出来的。他前世幼时家贫,因此倒是做得一手好菜,而且是北方口味。後来认识了陶然,他还喜欢吃辣,赵竑又特地去研究过湘菜川菜。自然和御厨是不能比的,但至少更家常,而且……更现代。
住进这里之後,赵竑便开始慢慢吃些东西。给明非做的菜加量,多出一些留给自己。隔著墙和明非吃著同样的菜色,便有错觉,像是两人在一起用餐一般。
陪著明非吃饭的一般是常保和观雪,经过赵竑调查,观雪应该是没问题的,明非似乎和她关系不错,赵竑便把她派过来。她夹了几口,忽然笑道:“这菜怎麽这麽辣,明非你倒吃得下。”
“就是辣才好。”明非微微笑起来,“来到这里之後,许久没吃过这麽辣的菜了。话说这辣椒以前好像没见过,我在北边的时候,顶多放点茱萸蒜末。”
“这是皇上种的。”常保冲口而出,“以前在临安就种了一堆,迁都後便带了过来……”
他话没说完,见明非和观雪表情都是微变,不由住了口。
“是麽?”明非脸上依然挂著笑,笑容却冷了些。接下来再吃,竟然完全不向这边动筷子。他胃口不大,没有辣子的话,吃了几下便不想再吃。观雪忽然给他夹了一筷子:“又何必这麽刻意?你教过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明非看向她,眼里神情有些温柔:“观雪,你这麽聪明,不知日後谁有福气。”
墙後的人巨震了下,低下头去,手已握紧。他手上包扎的布条早被他自己揭下来,也没有人敢强迫他缠著,因此手指好得很慢,还是半秃的样子。这麽一紧握,便有些又要破开。
观雪失笑:“我明年出宫,年纪已经大了,大概也就是作妾的命吧,还有什麽福气可言。”
明非停住筷子,叹了一声:“可惜不是唐朝,如今理学都兴起了,那姓朱的伪君子也早死了,真要来个男女平等,实在是太难了……”
墙那边,赵竑低声问吉容:“姓朱的伪君子是谁?”
“应该是……朱熹吧。”吉容比赵竑这不学无识的强得多了,便道。
赵竑出生的时候朱熹已经死了几年,他自然没见过这位著名理学家。不过这些年做太子又当皇帝,基本的素养总是有了些,依稀记得什麽存天理灭人欲的。其时年代尚未去远,对程朱理学的阐述还不算太过变态。赵竑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麽问题,但既然明非不喜,他便在心中暗暗记下,准备稍後将这人的理论打下去,让明非高兴一些。
他完全不知道,这种思想领袖,会是多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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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没爬上来。。。。
(0。38鲜币)桃花前度 十七2
明非其实并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既然主动找过赵竑几回,索性告诉他以前那“不见”的禁令就算取消,当真有事的话,随时都可以过来找他。
当然,即使如此,赵竑也很清楚,明非还是不愿多见他的。他向来识趣,既然知道,便不会多去,很多布置都是通过文字来交流。反正两人有著独特的默契,很容易了解对方。
而同时,赵竑依然无微不至的照顾著明非。秋天是进补的时候,皇宫里少不了药膳的方子,明非本来身体就弱,现代的时候,赵竑为了他也动过不少脑筋,现在也还没忘。一时之间,皇宫内都是药膳那淡淡清香味。
便是到了中秋,赵竑这没学问的问明白这时代没有月饼,就自己做了出来。仔细想想,明非在吃喝方面要求不高,不过还很喜欢蛋塔和一些小吃。
於是,八月十五的晚上,後宫的院内摆出一张桌子,摆上月饼蛋塔牛肉干瓜子等食物,明非身体正在康复,连茶都很少喝过凉的,因此只给他准备了一小瓶葡萄酒。瓶口很滑稽的用木塞封著,常保拿出一个奇怪的开瓶器,折腾了半天也没打开。
明非呆呆看著月亮,转头看到他一头大汗,不由失笑,一挥手:“你下去,问问赵竑有没有空吧。”
常保一怔,随即大喜,马上下去唤人。观雪也愣了下,随即一笑:“那我也下去了?”
“你总有相熟的姊妹们吧,这时候该是合家团圆,还是和同伴一起比较好。”明非看著天上,痴痴道,“不过你还是告诉常保一声,不要去喊人了……他又不是我,他有家人的。”
不过他这话显然说晚了,片刻功夫,赵竑就过来了。
赵竑并没有陪伴他那些孩子们,他是一个非常称职非常融入角色的古代皇帝,没那麽多温情,没那麽细腻的心思。除了对明非。
常保叫他的时候,他正在做样子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地练字。写的只有两行: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和明非相距半里都没有,却无法婵娟。月缺月圆,不过是自转公转的问题,和人心本来无关。
生在严格计划生育的年代,父母一去,就再也没有太亲近的亲人。如果没有明非,赵竑甚至连寂寞都不会有,会很好地融入这个时代。
但是有明非。那个人便是他生命里注定缺少的那一部分,想到的时候,心都是疼的。像是生生被切碎过。
却长不全了。
听到常保召唤,赵竑连忙跑过去,带著讨好微笑地打开葡萄酒酒瓶,为明非倒满一小杯:“孔大夫说喝点这个对你的身体有好处,不过别太多……”
“壁薄如纸,其声清越……”明非拿起杯子叹了口气,“在现代的时候,想过很多次真正的宋瓷,现在身边满地都是。”
“那不是很好?”赵竑带些笑意,表情极是温柔,“你以前就喜欢这些,我那时就觉得,你实在不像是现代人,而应该是生在古代的。”
明非苦笑,喝了口酒:“哪有你适应,我怀疑就算把你扔到原始社会,你一样能成为大统领,把什麽太昊少昊甩得远远的。”
赵竑眨了眨眼:“那是什麽?”
明非无语,知道这是对牛弹琴了。他再喝了一口,又为赵竑倒上一杯,举起酒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作为两个见了‘古时月’的‘今人’,我敬你一杯。”
经过这麽久的古代常识补习,赵竑总算是知道这首诗的。他很慌张地举起酒杯:“那个,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那个……”
他是想说句诗应和的,但话出口觉得这诗实在太扫兴,便有些紧张地要打岔。明非却“噗”一声笑出来:“搞错节日了。”
“啊?”
明非低下头,眼神渐渐凌厉。他再倒了一杯酒,一挥手洒在地上。把酒杯往桌上一放,他站起身看著赵竑,冷冷道:“你告诉我,你以前兴致勃勃和我讨论什麽武侠小说,是你真的看过,还是假充了解?”
赵竑心猛烈揪起来,迟疑片刻,狠狠咬牙:“我没看过。”
“我想也是。我本来想,你至少看过神雕侠侣,至少也该知道史弥远和贾似道是坏人和危险人物,前者你没尽快处理,後者你却拿来封官重用……”明非高声笑道,“可笑我机关算尽,就是没想到你以前竟然都是在骗我!”
赵竑低下头,看著手中杯子,竟然无话可说。
那些为了追求而用出的小手段,本该是无伤大雅。陶然感兴趣的事情,他确实没有什麽耐性去了解,就用了取巧的法子。
他当时却忘了,小陶本来最讨厌欺骗。
而如果不是那时的欺骗误导了小陶,也许在重逢的那一次,明非会直接喊出双方的名字。就是因为对之前的试探很有把握,明非才放弃了猜想,然後、然後……
“独在异乡为异客……赵竑,这个世界里,只有你我来自於同一个地方。但是,我绝不会视你为亲人。”明非起身,看了眼桌上月饼,又道,“顺便一说,我最讨厌月饼,甜得发腻。”
说完,他扬长而去。皎洁月色洒在他身上,有光华笼罩。
“哢”一声,酒杯在赵竑手中碎成无数片。红色葡萄酒流在他手上,鲜豔如血。
明非出了院子,只觉情绪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