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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非半梦半醒地想著这些,梦里渐渐有了从前的种种。
忽然之间很安心,在这个怀抱里,他不用强行抑制自己,不用连做梦都要控制自己的声音──他不敢叫出来,在金国的时候,那一出无间道关系太大。就算他豁出自己性命,总不能把大宋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断送掉。
到了大宋,他又马上受到了那样的待遇,更不肯露出任何口风,免得自取其辱。
这世间没人懂他,除了一个人。连潜意识都知道,在这个怀抱里,他就可以尽情安睡。说些什麽都没关系,对方会懂的。
於是一夜安睡,睡得很香。
第二天一早,是赵竑先醒过来。这几个月间,他身体确实虚弱,但总是少眠。这一晚能睡得这麽久,已是难得。
刚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是朦胧的,只觉得怀里抱著的身体软软的。赵竑微微笑起来,抱紧怀里的人,下意识低头,在对方颊边一吻。
这是他十几年来的愿望,如今终於实现了。他的小陶在他怀里,天都亮了,却还赖著不肯起──等等,小陶?
赵竑猛地睁大眼,低下头看去。怀里的人睡得安稳,眉心有些微褶皱,五官也少了些稚气。是陶然没错,但是,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那个少年了。
赵竑闭上眼。他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麽爬上床来的,但他知道,这代表不了什麽,甚至明非醒过来看到他,可能会生气,会怀疑他故意占便宜。
於是他爬起来,从床边慢慢下去,站在床头看了会儿明非的睡颜,只觉心魂俱碎。
若是一切都没有发生,他和他能有这样局面,该有多好。
只是已经太晚。
桃花前度 十三2
赵竑自然知道自己死不了,明非被折磨成那样都能醒过来,何况他只是几天没吃饭而已。身体虚弱成这样子令他很吃惊,他只记得自己这段日子的厌食,完全忘了明非在床上那段日子里,他每天都是怎麽熬过去的。至於身上少的那几片肉,更不在他关心范围内,因此一时只是苦笑──明非没说错,还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挣扎著坐起来,觉得所处的房间眼熟得很,一时竟然怔住了。仔细想了想,他脸色微变,猛地掀起被子,便要下地。
床边跪著吉容,伸手阻住他:“皇上,你身体虚弱,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朕──”赵竑开口,声音有些高,他连忙小声,“朕怎麽在寝宫的书房?万一、万一被他看到……”
吉容低下头:“皇上当日,只说过不让明公子见到皇上,没说不能见明公子吧?”
赵竑怔了下,随即竖起眉毛:“吉容,你偷听?”
吉容跪下:“皇上,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从宗室子到皇上,这二十多年来,皇上几曾这麽要死要活过?我是怕、是怕皇上有个万一啊!”
“若是他见了朕,坚持离开皇宫,朕才是当真活不下去……”赵竑垂下头,知道这位一直在自己身边的老太监是为了自己好,却无法同意,“吉容,我也不瞒你。他要我活,我就活一日。他若不要……”
他转过头,看向左侧的墙,知道那一墙之外,便是明非寝处。表情不由温柔起来,却又是恐惧,还是要下床离开。
“皇上,这间书房已经被封起来,只有个暗门通向外面。”吉容指向那面墙,墙上有什麽闪闪发光,“在这里便可以看到寝宫,也可以听到声音。而这间屋子里,只要声音略小一些,便不会被听到……”
他小心翼翼用余光看赵竑:“皇上真的不愿在这里吗?”
赵竑闭上眼,他知道这世上没有什麽不透风的墙,他既然做出这事,自然有一天会被发现。他很清楚可能会有的後果,但……
只要过了一年,就算明非发现,也没什麽吧?
重要的是,他现在完全受不了这种诱惑。
缓缓下地,走到墙边,把眼凑上去,果然是机巧设计,视野所及,便是寝宫的书桌和半张床。明非此刻正坐在桌边,提笔写著什麽。他身边是吉容手下的一名叫做常保的小太监,跟著吉容也有好几年了,手脚勤快又忠心,应该是可靠得很了。
赵竑听到常保在说话:“明公子,你在写些什麽啊?吉公公说你写的东西很好看,我能看看吗?”
“一些游戏之作罢了……”明非一笑,手里毛笔蘸了蘸墨,叹道,“徽墨端砚,若非到了这里,怕也只能在拍卖行摸一摸吧。说来我如果做文抄公将那前八十回写出来,几百年後,会不会有个姓曹的续上後四十回呢?”
常保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麽,“啊”了一声。
赵竑有些明白,贪看著明非低头写字的样子,看得发了呆。
过了片刻,常保站起来:“怎麽今天下午的补品还没送到,我去看看。”
赵竑低低“啊”了声,才想起自己昏倒,然後就来这里偷看,竟然不记得去御膳房。
可他此刻当真不舍的离开,几天不见明非,再看到这个清瘦的人,只觉魂思具飞,当真恨不得整个人都长在墙上的好。他伸手招来吉容,让他去御膳房吩咐一声,自己继续呆看。
吉容伸手,递上一碗粥:“皇上请用膳。”
这算是交换条件麽?赵竑无奈笑笑,接过碗,慢慢吃了起来。他此刻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伤口愈合需要大量营养和休息,他这段日子却吃没吃睡没睡的。恐怕连路都走不动,更别提跑去御膳房做菜炖汤了。
吉容见他喝下粥并没吐,方才放心离开。
赵竑一边喝一边专心看人,半晌过後,常保跟在吉容身後回来,送上补品一小碗。明非小心接过,仔细端著那粉青色的碗,自语道:“宋朝官窑……就是碎瓷,也可价值连城吧……”
赵竑微微笑了。明非已经有心情研究这些了,想必……不是那麽痛苦了吧?
想到这里,他却忽然有些喘不上气,喉咙中一阵阵反酸。他努力咽了咽,把心口欲呕的冲动压下去。
──明非的痛苦是源自於他,现在见不到他,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他模模糊糊听到吉容声音:“今日送得晚了些,是因为皇上多日不能进食,今日竟然昏倒,无法亲自为明公子洗手作羹汤之故。”
随即是一声冷笑:“不能进食?他那吐啊吐啊的毛病还没习惯啊。”
“明公子,皇上完全是因为你,你怎麽可以这麽说?”吉容声音有些愤怒,也有些惶急。
明非听出他的惶急,却不知缘由,便继续道:“为我?是啊,为我。一想到当年那麽爱过的人,竟然成了人尽可夫的婊子,所以觉得恶心吧?跟他说让他找个干干净净的小男生再去玩你侬我侬的把戏好了,他恶心,我想起来更作呕呢。”
吉容脸色大变,匆匆退下。明非觉得他今天态度有些奇怪,不过这阵子吉容又是哭诉又是说好话,明非已经不堪其扰,他能主动离开,明非倒是松口气,也没多想。
吉容出了寝宫,一拐到後面,在拐角处一按,进了书房。
他那位皇帝呆呆坐在墙前,并没有什麽异动。吉容略微松口气,勉强笑道:“皇上不必在意,明公子他只是……”
他闻到一阵血腥气,马上住了口,快步走到墙边。
赵竑双目直勾勾盯著墙上窥视小孔,衣服前襟一片粉红。
桃花前度 十三3
以前的那个陶然,是一个非常讨厌伪善的人。他非常讨厌的一种说法就是“这是为你好”,他经常说The road to hell is paved with good intentions,据说是句西方谚语,意思是“通往地狱的路上铺满善意”。
赵竑想,吉容现在一定非常後悔弄出这麽一个暗室来。他无数次劝自家皇帝离开这书房,可赵竑都是拒绝,即使被刺激到吐血。
便是通向地狱又如何?总有些想要的东西,便是堕身地狱,也要拼了命求片刻拥有。
能在这间屋子里偷偷看他,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幸福。明非就是说些话又有什麽呢?难道他所说的不是事实吗?
只有一点是明非错了,他恶心,并不是因为想到明非的身体曾经过什麽,而是因为想到他自己对明非做了些什麽。他记得他曾经把明非手中的碗打翻,让他好几天都没饭吃;他曾经放人那麽多人去折磨明非,前几天审问的侍卫们有口供出来,言道给明非一天送一次饭,都是剩菜剩饭拌在一个碗里,扔到地上让他自己吃──那时明非甚至是被锁著的!
赵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麽资格去吃东西,只要想到他那次强迫喂明非喝下滚烫的粥,赵竑便觉得喉管灼热无比,什麽固体都无法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