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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婚-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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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几番想开口向陆缄拆穿陆云的真面目,思来想去,却发现,不过是些言语上的不客气和针对而已,还真拿不出来说,反倒显得她没规矩,给林谨容脸上抹黑,不值得说,于是愤愤不平地忍了。

等回到房里,不待谁开口,荔枝就先把梨花膏寻了出来,要给林谨容上药。陆缄接了过去:“我来吧。”

冬至大家都有赏钱,有酒席吃,有新衣穿,桂嬷嬷先前还欢欢喜喜的,打算等着他夫妻二人回来以后领着房里的婆子丫头们一起给他们磕头谢恩。一时看见林谨容手腕上的印子,不由惊道:“这是怎么啦?奶奶您可疼?您长这么大,可是油皮儿都不曾破过一点的。”

陆缄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只垂着眼将银簪子在瓶子里乱挑梨花膏。

林谨容含笑道:“没什么,夜深了,嬷嬷去歇吧。”

桂嬷嬷小心地打量着陆缄,小心翼翼地道:“二爷,奶奶的脾气有时候是倔了点,可没坏心,她要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要不就和太太说,太太一定会教导她的。”她是乳母,这屋里能和陆缄这样说话的人也只有她一人了。

陆缄垂着眼低声道:“我知道了,嬷嬷。”

荔枝这会儿觉着桂嬷嬷真可爱,便笑着推她下去:“不是什么大碍,就是意外。快去睡吧,这里有我呢。”

荔枝却又精明,指挥着丫头们把热水送进来,把床铺好了,便小心地把门掩上了,由着林谨容和陆缄二人自去上药说话。

林谨容垂眸看着小心翼翼给她上药的陆缄,低声道:“阿云这是第二次当着我的面说绝食,以死抗争的话。”

第254章 雪光

陆缄的动作一缓,抬眼对上林谨容的眼睛,拿不定林谨容是个什么意思。这是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一根刺,想忘也忘不了。新婚那夜,他曾和林谨容说过,从前的事情就忘了,指的就是这些不愉快的事情。

因为际遇的缘故,他的自尊心更强,也更好胜。林谨容宁死也不肯嫁他,对那时候的他来说,算是人生中最让人丢脸,最让人痛苦的事件。但他没有任何选择,痛苦过后只能接受,就如同他不能选择做谁的儿子一样,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婚姻。

给大房做了儿子,他要努力让自己满足他们的要求,拼命读书上进,证明自己不是无用,不会在有朝一日大房有了自家亲儿的时候,一脚把他蹬开;得到陆老太爷特别的重视和培养,他就得更加刻苦努力,不辜负陆老太爷的期望,不能让家族里的其他人看他和陆老太爷的笑话;娶了林家的女儿,如果不想做一辈子的怨偶,痛苦一辈子,就要尽力争取琴瑟和鸣。不能做到完美如愿,最少也要尽力争取。

他不信命,他不服输,他要争,所以他更努力,他学会了忍让。他不及吴襄聪明,才华横溢,耀眼夺目;不似林慎之,可以心无旁骛,一心向学;不比陆纶,有父母兄长倚仗,万事不操心,可以任性而为,快活自在。他要顾忌的太多,要负担的太重。

但他只是一个年方弱冠之人,没有多少阅历和经验可谈,哪怕是陆老太爷说得够多,诸先生教得够多,也需要他慢慢去试探,亲自去体验。除了恒心与毅力,刻苦与认真之外,他还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特别称道的地方,他只能比别人更努力。他很累。

这样一个寂静的冬夜,窗外飘着大雪,寒风凛冽,屋里暖香宁静,舒适宜人,令人特别想与身边之人说点什么。陆缄也是这样,他静静地看着林谨容。柔和的灯光把她鬓边的碎发照成柔和的金黄色,令她脸上那层浅浅的绒毛显得格外可爱和柔软。她年轻的眉眼中间也含着疲惫,她同样也很累。

不快活的人岂止是他一人?陆缄有很多话想和林谨容说,有很多事想问林谨容。他最想问她,当初为什么不肯不嫁他,在她眼里,他就那么不堪?可话到口边,却变成了另外一句话:“我今天和她说过了,不许她再说第二次。不过,也许她是想威胁我们,她要绝食呢?”

“这事儿最后还要写信同公爹说过的吧?”林谨容扯了扯唇角,推开他手里的簪子,用食指把药轻轻抹开。她记得很清楚,陆云从来不曾绝过食,陆云只是缠着林玉珍哭闹,但林玉珍最后也没迁就陆云。

“是。”陆缄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问出那句最想问的话来,却又隐隐觉得不后悔。问了做什么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已是夫妻,若无意外,就是绑一辈子,要生儿育女,死后同穴,共享子孙后代的祭祀和供奉,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做什么?是他自己说过忘了往事的。更何况,她大概也不会和他说真话,真话,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好听的。他轻轻叹了口气。

烛火轻轻摇曳着,炭盆里的炭轻轻炸了一下,陆缄垂着眼把药瓶收好,道:“不早了,睡吧。”

林谨容坐着不动。

陆缄道:“忙了一天,你不困么?旁人可以偷得懒,你却是不可以,明日还要早起呢。”

林谨容回头看着他:“我和阿云的关系其实一直不太好。从斗茶会之后,就从来没有好过,只我们是亲表姐妹,又做了姑嫂,所以勉力维持。我也不是要怎样,就是告诉你事实。”言罢起了身,自到照台前去褪了簪钗。

陆缄默然立了片刻,道:“你多想了,即便是有,也是一时糊涂。等过些日子她想通了,自然就不会再怨你了。这会儿她只怕连着祖父和母亲都是怨的,又何论你我。”

林谨容不置可否。她不指望陆缄才听她说了什么,就信了她的话。陆云与他一道长大,是兄妹,她却只是个半路插进来的陌生人,更何况陆云在陆缄面前一贯都是示好的,今夜这种事情,其实是陆云太过绝望,太过愤怒,才会沉不住气,才会露出马脚。

若是当时她在陆云刚掐上她的时候就开始叫嚷生气,最多也不过是个因为陆云情绪激动而造成的意外,伤得不重,伤疤去得快,人也忘记得快。若是陆云就此顺势闹腾大哭一场,还要说她这个长嫂让不得人,在这样的当口,为了一点小意外就和小姑闹个不休,最起码也是不体贴,小气。

反倒是留了伤痕,再加上她这样的态度,更让人轻易忘不了这件事。就算这次可以算意外,但下一次再发生同样事情的时候就不会再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意外。陆云不是她逼着,不是她设了圈套才会对她有这样的举止,所以下一次,只要她适当给陆云机会,就会很快到来。

她今天这句话,只算是给陆缄一个提醒。告诉他,她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外面显出来的那么好,那么亲密无间,她们之间有罅隙,这就完全够了。

青瓷香炉里的香灰渐渐冷了下去,炭盆里的炭火也渐渐灭了,屋里的气温渐渐低下来。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雪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屋里浸在一片沉寂的冷白之中。

有人轻轻拍了拍门,低声道:“二爷?”

陆缄从梦中惊醒,回头看向林谨容,她像只小猫,紧紧裹着被子蜷缩在床角里,被子几乎把她的耳朵下巴都盖住,只露出半张脸来,眉眼很安静,并没有受到惊扰,兀自睡得香甜。

陆缄替她压了压被子,轻手轻脚地披衣下床,走到门边轻轻拉开门,压低了声音道:“何事?”

“老太爷请您过去议事,好像是家里的铺子昨夜出了什么事。”荔枝的头发有些乱,紧紧裹着件厚重的袄子,显见也是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的。

“可知是出了何事?什么时辰了?”陆缄飞快地把衣带结好,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那点倦意瞬间当然无存。

“卯初。传话的婆子没说清楚,只是请您赶紧过去。”荔枝扫了他身后一眼,轻声道:“我把奶奶叫醒吧?”

“她起来也不过干坐着……”陆缄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道:“你去打听一下太太和大奶奶是否起身,若是她们都起了身,你再叫她起来也不迟。”

话音未落,就见林谨容已然披衣起身,吩咐荔枝:“快给二爷备热汤。”一边说,一边去翻了件大毛披风出来,又拿了梳子:“就算是出了事,也不赶在这一时半会儿,仪容还是要的。”

陆缄安静地走到她面前坐下,由着她打散了头发。冷冷的雪光把他的侧脸照出了些平日不多见的冷硬之感,林谨容一边替他梳头,一边回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她知道是昨夜起了火,烧了铺子。出事的铺子其实不是陆家最大的铺子,只是一间中等铺子,这铺子是陆绍一直管着的,管得也不错。做的是女人生意,卖的都是些珠翠,头面,从南边来的印金领抹,生色销金花样之类的小东西,但因为物事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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