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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师妹那儿的弦皆是这样质量,未来应敌恐有危险,还是得去寻找更强韧的琴弦更换较好。」
苍微笑道:「先生功力高,震断琴弦是常有之事,云染还未练到你那般境界,用高强度的弦,反而容易受伤。」
翠山行心知他说的不错,又想起什么,抬头道:「你年长于我,总喊我先生也不太合衬。」
苍微笑道:「有能者即为师,苍以为并无不妥,若先生觉得别扭,往后我便直呼名字了。」
翠山行「嗯」了一声,看了看身旁一堆伤药,「你现在要怎么做?」
苍指着他的肩膀道:「我替你把肩骨接回去,脱下衣服才能看得清楚。」
平常见翠山行一遇到谁接近,总像猫儿一样避之唯恐不及,本以为劝他脱衣会让他面有难色,没想到这回却干脆的很,只是他一边肩膀动弹不得,右手解了衣扣,还是无法顺利将袍子脱掉,苍等了半晌,索性动手帮忙,道了声得罪,便利落地将那人衣服解了下来。
翠山行的皮肤本就不黑,藏在衣服里的部分更是白皙如美玉,身材匀称修长,柔韧结实的肌理若隐若现,窄肩细腰,瘦削却又不显柔弱,反倒是那些伤口狰狞地横在上头,好像一片茫茫雪地里横七竖八地散着野藤枯枝,扎眼得很。
苍见他肩背处一片青黑,微微肿胀,几道被刀风扫过的血痕还在渗红,拧着眉,伸出手,又蓦然想起他讨厌别人触碰,轻声道:「能碰吗?」
翠山行本要摇头,一抬首,却发现那人眼底满是澄净的温柔,忽然就软了心,心想这人待自己确实挺好,只要心情保持稳定,便让他碰一会儿也不成问题,深吸口气,让心绪平静下来,点点头。
苍拿着一条布巾,沾了点水,将他身上的污血擦去,动作轻得不能再轻。
明知对方没有恶意,当那人温润的指尖触到翠山行时,还是让他微微一颤,下意识便想闪避,垂在身侧的不由自主抓紧了底下的被褥,侧眼打量对方表情,发现苍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神色依然专注,才悄悄松口气。
苍的动作很轻,翠山行知道他是怕碰疼自己,说了句没事。
苍望着他一笑,手一松,顺势滑到对方腰间,拍了两拍,「我知你耐力过人,但若能避免不必要的痛楚,我不介意仔细一点。」
苍离得很近,温热掌心轻轻搭在腰侧,随时给予支撑,略显亲密又不踰矩,翠山行只觉一股男性气息萦绕在鼻尖,带着一点荷塘淡香,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同样一双手,明明才刚细心地为自己擦拭过身上伤口,现下却突然让他觉得有些烫,下意识探指去抓那人的腕,顺势抬眸相望,只见苍的眼底蕴着柔和光芒,隐隐带着笑,还有一些说不清的情绪,像月下寂凉的静潭,三分幽深朦胧,七分似水温柔。
翠山行心头猛地一跳,垂首敛眸,他光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便已经费了十二分力气,那人满眼的温柔笑意,他不敢多看,闭着眼,潜心运气,葱指搭在苍的腕上,本要将他的手搬开,注意力一转移,就没继续动作。
苍低头看着腕上越掐越紧的指尖,微微一笑,用另一只手将布巾浸在水里洗了洗。
「血止住了,上了药后还得包扎起来,免得发炎。」
翠山行睁开眼,看苍表情如常,脸上不由得一热,连忙松开手,低低道了声谢,心想人家好意替自己清洁伤口,自己却胡思乱想,幸好方才没有真动了什么念头。
外头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清脆的嗓音响起。
「弦首,您要的温水来了,鱼汤正在火上熬着,再等小半个时辰便好。」
灵湘担心翠山行伤势,一边报告情况,一边在外面探头探脑,苍本要叫小童直接进来,回头望了翠山行一眼,见他□□着上身,又改口道:「放在外面就好,这里交我,你去看看白雪飘醒了没,醒了带他去找云染,让云染跟他说明。」
灵湘一向极尊敬苍,虽然在意翠山行状况,但想有弦首在此应无大碍,乖巧地领令离开。
苍走到一旁洗手,顺道把那杯温水端了进来。
「待会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忍。」
翠山行接下水杯,一口气喝个精光,「没事。」
苍望着他低垂的眉眼,低声一叹,「总是让你受伤,一次两次,都要成习惯了。」
翠山行将杯子递回去,淡淡道:「你想多了,行走江湖,本就没图个一世安稳。」
苍的手又扶上翠山行的肩膀,来回轻柔地摩挲着。
「上回你受伤乃因我而起,见你夜里辗转难眠,我总是愧疚难当,这回感觉却又不同。」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那人的掌心没有再让翠山行起什么颤栗,心想不去望他眸子就好,听苍似乎语带懊悔,摇头道:「此次与你无关,自不必愧疚。」
苍道:「怎会与我无关,既是我带你上天波浩渺,当然不能置身事外。」
翠山行道:「上回我无端遇袭,始终不明缘由,中了毒也脱不开身,这回那人目标在你师妹身上,我不插手,他也不会伤我,既决定拦在她面前,结果是伤是死,我自能承担。」
「上次连累了你,我的确心虚得很。」苍苦笑道:「不过,这回却是觉得心疼了。」
翠山行一怔,抬头想问他此话何意,肩膀喀的一声,却是苍趁他不注意时将错位的骨头扳了回去。
毫无预警,钻心的疼从肩膀窜至全身,像遭受雷殛一般,翠山行痛得整个人缩成一团,喉咙滚出一声不成调的低吟,斜斜往旁边倒下。
苍忙将他拉入怀里,让那人额头靠在自己肩上,低声道:「很疼吧?疼就喊出来。」
翠山行剧烈摇头,俊颜白得吓人,长指死命揪住对方衣领,唇瓣都嚼出了血。
好半晌,总算缓了过来,察觉对方环着自己,又觉得这姿势不太雅,推推苍的肩膀,靠回床边。
「你是故意转移我注意力。」
「若非如此,可要痛坏你了。」
「好好一个人,哪有什么坏不坏的,忍过去也就是了。」
苍苦笑道:「你对自己太过无所谓,受了伤还只顾虑别人,明明疼得要命,还死撑着要我拦下鎏影拿解药,这么耗损下去,旁人见了可是要舍不得的。」
翠山行道:「我只是外伤,若她当真中了致命之毒,自然比我严重得多。」
苍叹然一笑,探手擦去他唇上的艳红,「你说你呢……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翠山行蹙眉道:「我不会像金鎏影一样对你,你也不须拿什么特别的办法待我。」
苍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打算解释,「手过来。」
「做什么?」
「指尖割伤了吧?我帮你包扎,这几日别弹琴,要是云染还吵着要听琵琶,我打她去。」
翠山行皱眉道:「你这师哥忒也太凶狠,她今天与那人过了几招,气血翻腾,想必很不好受,后来还出剑帮我,你该夸奖她才是。」
苍打趣道:「你没见她越来越没大没小,连什么心地还算不差都讲出来了,再夸她还得了。」
「反正我的伤养几天便好,她若要听琴,我再弹给她听,你别去凶人家。」
「放心,云染那么有福气,有人愿意弹琴给她听,我羡慕都来不及。」
苍口气酸溜溜的,连翠山行都听出来了,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在天波浩渺做客,主人要听琵琶,自然没有不遵从的道理,过几日你想听什么曲子,告诉我便是。」
苍正色道:「我要的,可不是一名听话的乐师。」
「嗯?」
苍微笑道:「天涯知音难寻,能得一知心之人奏琴相和,实乃一生之幸,你说是不是,翠山行?」
他第一次直唤他名姓,嗓音低沉醇厚,如云如风。
他的手抓着他的指尖,轻轻柔柔地抚摩,就像翠山行对待自己的琵琶一样。
胸口莫名掠过一丝心慌,翠山行低下头,把手抽了回来。
「这伤口我自己来便可,谢谢,欠你一曲《高山流水》,我还没忘,总之不会赖你的。」
他说得有些快,敏锐如苍也许能看出什么,但翠山行顾不得那么多,因为再慢几拍,自己的情绪就会传到那人身上。
至于是什么情绪,他也说不明白,反正不管是什么,都不该存在。
苍见他神情坚持,便依言松了手,「你慢慢来,我去厨房替你拿碗粥。」
翠山行的手与肩膀比起来,的确只是小伤,他很快便包扎完毕,苍端着加了葱的鱼片粥走进来时,便看他扬着手在空气中作势拨弦,忍不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