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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晓得是不是蓄起披肩长发的缘故,你瘦多了。厌倦、迷茫而忧郁的神情,犹若在雨里迷失了很多年的孩子,雨水冲掉了你眼中的湛蓝和双唇的红润,印象中粉色的面颊也变得苍白,像发芽的马铃薯,更似面粉口袋。
我们坐在酒吧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周围,此处较安静。我一如当年那样满怀期待地盯着你。
尤拉则喋喋不休地为你我介绍,他熟练地运用着花哨到令人起鸡皮疙瘩的词汇。
你始终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没有任何表示,甚至在他提到我的名字时。
我失望了,我怎么也闹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那样。我想拦住你问个清楚,可碍于朋友的面子,最终还是彬彬有礼地同你道了别。
很久以前我就经常做白日梦幻想我们重逢的情景,我想象过许许多多场景,然而却没料到现实竟这么残酷。
拥抱、亲吻和温馨的问候,我一样没见着!除了冷漠的石墙。
我多悲伤呀!多难过呀!你怎么忍心如此折磨我呢?要知道小时候的我异常仰慕你……
你可以体会到我当时的痛苦吗?即使不守信用是我的错,也有客观原因,你问都不问便不分青红皂白地惩罚我,太不够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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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的记性是有些问题,并非故意。阿卜杜拉,我亲爱的小男孩,别生气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我不曾想到,你成长得如此之快。
我面前的小伙子,黝黑、英俊,健壮、伟岸,酷似古希腊的神坻。我一时无法将他与当年活泼淘气的机灵鬼联系起来。
因此几日后你便冒冒失失地跑到我家去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地址,令人措手不及。幸亏我当天无重要安排。我事后怀疑是尤拉多嘴,但他大呼冤枉,赌咒发誓从未在不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把我的住处等个人隐私传播予任何人。
你提示我,你早先的姓名是阿卜杜拉·穆哈诺夫,十一岁前一直呆在俄罗斯。我没反应过来。
你继续提示我,你思念着一名士兵,没有十年亦有九年了。我依旧没反应过来。
你大概急了,索性捏起鼻子模仿幼儿稚嫩的童音对我讲,你喜欢刀,你渴望拥有一柄上好的野战刀。
似曾相识的话语召唤出年代久远的记忆,青草、蓝天、树林、夏季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空气……全都回来了,在我的脑海中。
我总算忆起你的身份,你似乎也觉察到了这一点,于是亲热地扑上前一把抱住我。那么大的力道,像是存心要把我勒死一般。
☆、Debris。14 风筝
我们曾经共同制作过一只风筝,记得吗?我是说我、你和朴哲旭。它的形状好似一只黑背白肚皮的燕,嫩黄的咀,圆圆的碧绿眼珠,剪刀一般的尾巴轻盈飘逸,点缀于翅膀和尾梢的花纹像真正的羽毛,美不胜收。
起初它挂于你的卧室里,但哲旭不在了以后,我怕你触景生情,遂征得你的许可,把它存放到我的别墅中了。
“朴是我们这儿最会玩风筝的人!”你对他的崇拜令我妒忌,我想见他,继而……你晓得的,我们三人就变成形影不离的好哥们。
我喜欢同你们一道放风筝。天气稍一转暖,不等冰雪彻底消融,你便驾驶着那辆半旧的莫斯科人载我们去郊外撒欢。
在这一望无垠的广阔旷野上,我们尽情地打闹嘻笑,犹如三匹脱缰的野马。
朴哲旭……那位面相憨厚的小矮胖子是个杰出的天才!不管多么巨大笨重的风筝一到他掌中即化为驯顺的家鸽,由他随心所欲地操纵,绝无半句怨言。他愿意叫它们飞多高就可以飞多高,愿意叫它们飞多远就能飞多远,愿意叫它们飞往何处就会飞往何处。
我根据他的嘱咐拽着线逆风狂奔。北风,但是风向并不固定,忽尔偏西,忽尔偏东。为了迎合,我只得一会儿左拐一会儿右拐。
哲旭跟在后头,用怪腔怪调的叫喊指导我的动作。
亚洲人毕竟是亚洲人,俄语是说不利索的,舌头不知是怎么卷的,发出的音别扭得很。
我经过几次失败,总算掌握了控制风筝的技巧,一抽一放,一放一提,抓住风力正盛的时机果断放线,终于把风筝送上天。
跑得疲惫了,我们停下歇息。天当被地当床,我四仰八叉地躺着,以自个儿的胳膊肘当枕头;你趴在我前方支起下颌,漫不经心地拨弄我散披的长发;哲旭则搬来一块大石头压紧绕线轱辘,拍拍手走到你身旁坐下。
凉爽的风掠过尚未返青的杂草,沙沙作响的白桦树林,蓝天之上时隐时现的小黑点,依稀有时光倒流之感。
从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捕到贪污腐败的警察,从巴格达连环爆炸到利雅得连环爆炸……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
亮灰色的一绺发丝自你的肩头滑下,于我的鼻孔周围拂动,弄得人怪痒痒的。
你的十指白皙修长,然而跟姑娘们养尊处优的纤弱绵软不同,略微粗大的关节与手背上隐约可见的一条条青筋昭示着男性的阳刚。指甲修剪得极其整齐,如同光洁晶亮的半透明贝壳,缝内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脏灰。这是音乐家该有的一双手,是我欣赏的类型。
姓朴的刚开始还和我一本正经地聊天,但讲着讲着,他渐渐露出诡异的笑脸,搞得我莫名其妙,心中发毛。问他笑什么,他不答,愈笑愈厉害,直乐得前仰后合,捧着肚子浑身哆嗦,就差没满地打滚。
我始终被蒙在鼓里。片刻之后,待你的笑声也加入进来时,我条件反射地伸手一摸脑袋,立刻一清二楚。
嘿!符拉季连,你这坏蛋!你不应该忘记的!你趁我没留意,悄悄给我扎了七、八条细细的麻花辫!
我愤怒地大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你反应相当快,撒腿就逃。
不过,不久我就将你追到并揪住了。我俩扭打着,像两只大狗熊,都企图使对方摔个嘴啃泥。能够想象,结果是你我皆倒了。但斗上瘾的人是不可能因此而罢手的,我俩继续翻腾纠缠,有时你压住我,有时我压住你。
然而我到底不及你有劲,所以你在上面的次数明显要多一些。
你微微喘着气,白得不甚健康的脸孔因为激烈运动浮现出难得的胭脂红。很好看。
闻迅赶来的哲旭脱下他的羊皮帽兴奋地挥舞,又是跺靴子又是吹口哨,不断为我们加油、喝彩,不知道究竟巴望谁赢。
或许我们闹得太疯了,没人察觉到线是何时断的。当第一个发现情况不对头的你带我们跑回去之后,风筝早已不知去向。
我猜想哲旭肯定特别沮丧,他却若无其事地笑笑说不要紧,他可以做一个更棒的,仅仅是需要我与你的协助。
首先是处于愧疚,其次是好奇,我欣然答应;你呢,也未推辞。那只惟妙惟肖的燕子风筝,因此在三个好朋友的合作下诞生。
*** *** ***
……
……
(没有意识。)
☆、Debris。15 你的秘密
你让我瞧过你养母的照片。我看的同时,你站在旁边两手插在裤兜内平静地说,很遗憾我无法拜访她,因为她去世已经五年。
苹果绿的眼睛、醋栗色的卷发,贤惠含蓄的样子,说不清什么地方还有一点像真琴。
我惊讶地问起原因,你只道是猝死,由于过度劳累。我再问,你就哑巴了。
我放下相框抬头想看看你的表情,可你立即把脸扭了过去,似乎突然对窗外飞来的一只鲜艳的彩色气球产生了兴趣。
这是秘密,我知道这是你不可言说的秘密。还有关于当初你参加的那场惨烈的国内战争也是。你并不排斥谈论我们早年一块度过的美妙时光,讲至精彩处甚至抚掌大笑。然而一旦触及你上前线后的生活,你立刻神色黯淡,沉默不语。
类似的秘密有很多。
譬如,你极少饮酒了,要喝也仅喝低度的,还戒了烟,可在是我的记忆中,你根本离不开这二位好友。
原来你总爱吹嘘自个儿水性高超,苦于没地方显摆,现今海滩近在咫尺,游泳池多得数不胜数,你却死活不肯去。
我曾于不经意间瞥见你的左右手腕上各有一圈丑陋的串珠样疤痕。
最严重的是我后来留意到有若干次,我们交谈聊到一半的时候,或者正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你会忽然走神,没有任何理由,默默地凝望着前面。你飘渺、空洞的目光啊,怎么也捕捉不住,仿佛沉浸于遥远的往昔无力自拔,又好像灵魂出窍去了异国他乡。
不过我没有深究。兴趣使然,男子汉的本性使然,我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