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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他还不敢相信。任战说打架是自己挑起的,他的兄弟却说那帮人是杨简叫来报复任战的。任战父亲不肯罢休,一定要学校开除杨简。
杨简没有看到任战,据说是在医院养伤。退学的“审判书”下来,杨简欲哭无泪。当他得知殴打任战的人是雷振时,他觉得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这个玩笑环环相扣,这个玩笑的结局让他毛骨悚然,他却只能笑笑。错的究竟是谁?是老天么?还是他活该有此一劫。
因为任战,杨简被留校察看;因为雷振,杨简被学校开除。假如用这个为代价来让他明白身边的人有多在乎他,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适合生存在地球上了。地球上的人伦纲常,地球上那么多见鬼的巧合,地球上人与人之间的伤害让他觉得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也许他才是唯一一个没有得病的人,每个人都是疯子,整个世界全都疯了。
杨简看见妈妈在里屋绣花,一针一线没有停歇。那些五彩斑斓的线在妈妈的手中逐渐变成一朵朵精致的花,一只只生动的鸟,一个个俊秀的字。
他不敢说,妈,我被退学了。虽然他妈妈迟早会知道,他没有错,可是上天却让他得到了惩罚。
妈,我要复读一年。很久之后,杨简终于开了口。
杨简联系好复读学校时,正准备过十八岁生日。
雷振特地从工地上回来替他庆祝生日,并且带回来一个女孩。女孩儿是外地人,长得有点像白梅。杨简估计雷振喜欢的类型大概就是白梅那种。当然,无论怎么选择,基调是不会变的——他永远只喜欢女孩。
雷振还不知道杨简因为他被学校开除的事,他以为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杨振没有和他提过学校里的事,他只说要复读,复读的学校很远,也许整个学期都不会回来。
雷振说,兄弟,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
三年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身边有白梅,而这时他身边有一个像白梅的女孩儿。
杨简生日过得十分郁闷。他觉得雷振很快就要不属于他了,曾几何时,他还有“雷振是他的”的错觉。谁又真的属于谁?他也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杨简舍不得责怪雷振。试问这世上除了雷振还有谁能为了他去不要命去打架,雷振只是以一种“雷振思维”来对他好,他对他的“无心之失”又怎么责怪得起来?
可是,雷振永远拿他当兄弟。这兄弟感情一次次让杨简迷惑,一次次让杨简情不自禁。但雷振要交女朋友,要结婚生子,要有自己的生活。那时候的杨简在雷振心里又能摆到怎样的位置上?
好吧,忘了雷振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杨简这样安慰自己。
十九岁的前夕,杨简终于顺利结束了高考。
高考的结果没有出来,杨简却得到雷振要结婚的消息。
新娘是白梅。白梅那时候肚子已经明显往外凸出,雷振说怀上了就结婚吧,白梅说好吧,要尽快。
雷振最后怎么和白梅重修旧好杨简不是很清楚,因为除了过年在家待了不到十天,这一年他都在复读学校。
雷振才刚二十岁就结婚,不过这在乡下并不少见。双方亲戚吃一顿酒席婚事就算完成了。假如年纪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可以缓缓再去民政局报到。
白梅的肚子让雷振给弄大了,结婚刻不容缓。
无忧无虑的过去与成家当爹的现在来比,人生翻了一个个儿,沾了一身泥,揽了一副卸不掉的重担。
雷振说,简子,作为我最好的兄弟,我结婚你一定要来帮兄弟忙。这个“帮忙”是指和他一起去接新娘子,为他接待亲戚客人,抱新娘,闹新房,拼酒,直到仪式结束。
杨简说,好,我一定把你的事儿当自己的事。
杨简的苦闷没有人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心脏因缺氧而造成绞痛就是平常人所说的“心痛”。因为他真的痛到没有知觉不知道痛为何物了。
第 21 章
结婚那天,雷震家搭了个简易的临时棚。亲戚朋友不少,开了十几桌。杨简以伴郎的身份跟着花车去白梅家接新娘子。白梅那天穿着大红的贴身旗袍,脸上化淡妆,嘴唇红彤彤娇艳欲滴,头上盘着发髻插上红花。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这辈子最美的时候也就是结婚那天吧。
雷振第一次穿西装浑身上下不得劲儿,他从来没有这么正式过。他牵过新娘子的手,笑盈盈把她迎上车——这车不是小汽车,不是面包车,而是雷振大姑家买的一辆新手扶拖拉机。新娘新郎坐在司机的后座,杨简站在手扶拖拉机上本来用来装货的地方,他看着前面的一对新人,想要努力保持微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手扶拖拉机先在镇上走了一段路,然后驶上了那条长长的堤坝。
湖依旧还是那么宽阔,柳树依旧还是那么妖娆,人却不再是那个人了。
物是人非。杨简隐约记起很多年前雷振说,我们一起游到湖心小岛上去吧。不过,这么久了,雷振肯定不记得他曾说过的话了。
鞭炮很早就噼里啪啦响起来,车停在雷振家的晒谷场上。
好一番热闹的景象。这份热闹属于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杨简。他不知道自己硬挤出来的笑容有多难看,他穿梭在客人之间端茶送水有多么难受,他听着那欢快的鞭炮声有多么烦躁,他看到雷振抱着新娘走上楼有多么崩溃。
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或许就是看着喜欢的人走上红地毯,而他牵着的人不是自己。更痛苦的是,亲手将他送进别人的怀抱还要祝福他们百年好合。谁能有这么大度?杨简没这么大度,可是他找不出不参加婚礼的理由。
高考成绩出来,杨简考上大学。担心家里的状况,所以他没敢走远,填了市里的一所大学。陈志顺高兴得不得了,逢人就说我儿子考上大学了。确实,杨简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
雷振带着大肚子的白梅给杨简道贺时,杨简目光呆滞了两秒钟。他问,嫂子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白梅一举一动都流露出母性的光辉,她摸着肚子说,还有四个月就生了。她继续说,杨简你以前在学校成绩就那么好,现在果然成了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恭喜啊。杨简没有勇气说同喜同喜,因为她的喜让他悲,他说不出口。
雷振从家里捉了一只活鸡送给杨简妈,又担心杨简妈杀鸡麻烦,于是揽下了杀鸡拔毛的活儿。这会儿,他忙得不亦乐乎,留下杨简和白梅不尴不尬的说着话。杨简妈说,这怎么好意思呢。雷振说,庆祝杨简考上大学,都是应该的。
家里缺上大学的钱,杨简妈没日没夜绣花还是没能凑齐学费。陈志顺挣的钱只够补贴家用,最后还是得贷款。
只要熬过四年,等大学毕业了一切都会好的。陈志顺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杨简也深信不疑。
雷振给杨简送了两千块钱,说,你先用着,上大学要紧。
白梅怀孕,雷振家里也不宽裕。
这时候的两千块钱对两个家庭来说都很重要。可是雷振却把钱拿给了杨简,他说,简子,这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你发达了再还给我。
以后?杨简不敢谈以后,他的以后会是怎样,在雷振面前他丢失了信心。
白梅在家养胎,雷振去城里打工。杨简在家闲着无聊想要去找点活儿干,这样也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还没离开,就听到村里有人说,白梅出事儿了。
白梅从镇上回家,正好碰见大姑父的拖拉机从外面运谷子回来,她走路走累了,就想搭一段顺风车。没想到路上颠簸,白梅从拖拉机上滚了下来。
滚下来后白梅大出血,她疼得失去知觉。亲戚们将她送到县医院时她已经奄奄一息。
天啊,雷振妈哭喊着甚至给医生给跪下了:你们先救救我儿媳妇,钱马上就送过来。先救人好不好?
那群冷血的白衣天使就那么看着危在旦夕的白梅无动于衷。他们说,你们乡下人谁知道什么时候能还清欠医院的钱。
白梅的最后一丝气息游荡在这片纯洁的白色中,一尸两命。那时钱刚刚送到医院,她没来得及被推进手术室就咽了气。
大喜大悲之后是不喜不悲。这是杨简最为深刻的体会。
白梅死去的消息传回村子里。那天,天空乌云密布,一场瓢泼大雨淋下,雨冲掉了白梅的血迹,她的血随着水一起流进湖中。阴霾笼罩的湖面上,那个湖心小岛似乎被隐藏了起来。它隐藏在一片混沌之中,那混沌中只有丑恶和死亡。
老天在哭泣,老天也在控诉。
杨简不敢去看雷振。他知道雷振从城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