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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均道:“我已经想过了,史白都此时一来是急于回去;二来他自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他在这里钺羽而归,想他也不便去告诉萨福鼎;三来我听他的口风,似乎他对南星老弟颇有拉拢之意,管他图谋如何,目的似乎还不至于便来挑衅。他们若是要来的话,我也有了准备。就在铸剑的那个地窖里,有地道可以通到外面的,当真有事,临时逃走,也还可以脱身。”
金逐流听了他的分析,十分老到,这才放下了心,说道:“这里倘若不能安局,我的师侄在小金川,戴老前辈肯去那边的话,他们一定极表欢迎。”
戴均道:“我知道。北京城中,三教九流都有我的朋友,要是在北京都立足不了的话,我再去小金川吧。”戴均年纪老了!必竟还是不大愿意离开他住惯了的老家。
金逐流道:“大哥,你在这里住一晚吧。”
李南星沉吟道:“这个……,我恐怕今天还得回去。我这次多得一位新交的朋友照料,今日我进城来,事前并未和他说清楚的,倘不回去,只怕累他挂念。”
戴均老于世故,当下说道:“你们经过了一场患难,想必有许多话要说,我也有点事情需要料理,请恕我不奉陪了。逐流你就替我好好招呼你的把兄吧。”
金逐流带李南星到他所住的那间客房,李南星道:“史姑娘很挂念你,她本来要我早日来找你的,可惜我受了伤,直到今天才能见你。史姑娘已经被她哥哥捉回去了。”
金逐流道:“史白都刚才的话,我已经听见了”。却不知史姑娘有没有受伤?那日我以为你们一定可以脱险的,早知如此,我悔不该不和你们一路。”
李南星笑道:“好在史姑娘并没受伤。我虽然受了伤,却因此又交了一位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金逐流道:“大哥交的那位新朋友是谁?”李南星道:“是陈光照,贤弟可曾听过他的名字的?”
金逐流沉吟道:“陈光照,咦,这名字好熟!”蓦地想了起来,说道:“对了,他是陈天宇的儿子!”
李南星道:“不错,他是和我说过他父亲的名字。但这陈天宇又是什么人?”
金逐流道:“这位陈叔叔和我的父亲是至交好友,我这次上京。曾在他的家里住过一晚的。陈叔叔说他和六合帮结了梁子,还曾托我在江湖留意他的消息,照应他呢。想不到他现在也来了北京
李南星道:“他和我住在西山卧佛寺,好,我今晚回去就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金逐流道:“你是怎么遇上他的?”李南星这才有空把那日的遭遇补述,金逐流听说帅孟雄到了北京,心里想道:“这厮能够打伤大哥,武功确是不可小觑,他肯放走大哥,不用说是为了讨好红英的缘故了。但这里却有一个疑点。史白都本来是要把他的妹妹嫁给帅孟雄的,何以现在却又改了主意;听他刚才的口风,竟似乎是属意大哥作他的妹婿呢?”金逐流百思莫解,心道:“其中很可能有甚图谋,我一定要设法查个水落石出,大哥打不过帅孟雄,他这个仇我也应该给他报复。但我如不必先告诉大哥。”
李南星本来是等待金逐流问他和史红英之事的,金逐流谈来谈去,话题一直没有转到史红英身上,李南星按捺不住,只好说道:“贤弟,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金逐流道:“来了!”他心头卜卜通通地乱跳,却不愿意给李南星看出他内心的秘密,于是淡淡说道:“大哥,请说。”
李南星道:“你和史姑娘相识多久了?依你看来,她的为人怎样?”
金逐流道:“我和她相识才不过一个多月,我去盗取六合帮的玄铁,恰巧碰上了她,以后总共不过见过两三次面,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她既然敢在萨福鼎的寿堂之上,公然和她钉反面,依此看来,恐怕也说得上是出于污泥而不染了吧。”
李南星拍掌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的看法也正是和贤弟一样。贤弟,你猜我是怎样和她结识的?”
金逐流勉强笑道:“你不说,我怎么猜得着。”
李南星兴高采烈地说道:“和你的情形差不多一样。半个月前,我在保定路上碰着她劫萨福鼎的寿礼,对手很强,我助她打退了敌人,就这样相识的。你说是不是和你一样?”
金逐流苦笑道:“有相同也有不相同吧?”
李南星笑道:“不错。贤弟,你不要笑我厚面皮,我和她虽然才不过见了一面,但比你更为相熟,却似乎和她有点缘份!”正是:
落花虽有影,流水却无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拔剑狂歌伤往事 抚琴无语对良朋
金逐流作出欢喜之状,说道:“恭喜大哥。这缘份二字最是难求,想不到大哥如于无意中得之了!”
李南星笑道:“可不是吗?我素来不喜欢女子的,想不到一见了这位史姑娘,如是魂牵梦萦,日里夜里都想着她,这可不是有缘吗?”
金逐流道:“但不知史姑娘可曾对你表露过心意?”
李南星又笑道:“不是我自作多情,依我看,我的心上有她,她的心上也早已有了我了。要不然那天她就不会为我舍命。”
金逐流是知道史红英的性格的,心里想道:“红英是个恩怨分明、是非清楚,素重友情的女子,从前她不是也曾尽力帮忙过李敦,我还因此误会了她呢。”
可是问题并不在史红英身上,金逐流转念一想:“不管大哥是否自作多情,他已经是为了红英而刻骨相思的了。君子不夺人之所好,何况我和他是八拜之交?”又再想道:“红英似乎是对我有点意思,但也说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唉,算了,算了!不管她对我有意也好,无意也好,今后我强自抑制,和她疏远,让她的一颗心完全转到大哥身上也就是了。”
李南垦道:“贤弟,你在想些什么?”
金逐流笑道:“我是在想——什么时候吃大哥的喜酒。”
李南星道:“还早着呢。史姑娘如今被囚在六合帮的总舵,不把她救出来,什么事都谈不到。贤弟,你刚才已经听到史白都约会我的事了。你和我一同赴会如何?”
金逐流道:“史白都的口风颇有许婚之意,大哥还怕什么?”
李南星道:“话虽如此,恐防有诈。”
金逐流道:“依我想史白都是不会加害你的。最初闯进来的时候,史白都已经看出你病体未愈,若是他有害你之心,那时就应动手。”
李南星心里有点不大高兴,想道:“莫非逐流经过了寿堂之事,己是惊弓之鸟,怕与我再去冒险么?不过,他说的话也未尝没有道理。史白都武功远远在我之上,今日却一直对我低首下心,看来只怕是别有所求的了!
金逐流又道:“小弟在北京也还有点事情,恐怕暂时不能离开。”金逐流其实是怕自己也去,对李南星的婚事,非但无助,反而有害。因此明知李南星要误会他,也只好推搪了。
李南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心中虽然不乐,却也不愿口出怨言。只是金逐流的拒绝却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因此倒是不无有点“说僵”了的感觉。本来是和谐的气氛也开始变得有些尴尬,一时间李南星竟不知找些什么话来和金逐流说好。
眼光一瞥,李南星看见他赠与金逐流的那张古琴正放在桌上,李南星道:“贤弟近来有学弹琴么。”
金逐流道:“学过几个古谱,总是弹的不好。大哥不日远行,不知何时方得再聆雅奏?分手在即,请大哥赠我一曲如何?”
李南星正自满怀心事,接过琴来,道了一个“好”字,便即抚弦歌道:“芳与泽其杂躁兮,羌芳华自中出,纷郁郁其远承兮,满内而外扬。情与质可保兮。羌居蔽其闻章。”
这是楚辞“思美人篇”的一节,意思是说:“香的和臭的混在一块儿,像君子和小人共处一朝。但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它的芳香四溢怎也不会散消。美好的品质总能保持,美好的声名在荒僻的地方也总能传出去,用不着你替她心焦。”史红英混在六合帮中,就像出于污泥而不染的青莲一样,不用说李南星所思的“美人”乃是史红英了,他弹奏这节楚辞也隐隐含有答复金逐流的意:“杰出的香花在凡卉之中也能自别”,史红英总能够脱出六合帮这块泥沼的,你不能帮忙她也就是了,“用不着你替她心焦”。
金逐流心如乱麻,黯然不语。李南星把古琴推到他的面前,说道:“贤弟学了些什么古谱?你也弹一曲吧。”
金逐流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