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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积在人身上,便是朱裳这样的姑娘。玉是要好人戴的,只有戴在好人身上,灵气才能充分体现。
女人是要男人抱的,只有在自己喜欢的男人怀里,灵气才有最美丽的形式。
想到这种理论,我忽然觉得不高兴。
翠儿进来,香香的,坐到我身边,说,我们班的晚会没劲,我来看看你。翠儿穿了一件用布极
少的黑色衣服,前面乳房一半以上是没有的,后面第一腰椎以上是没有的,侧面大腿三分之二以下
是没有的,后来,翠儿告诉我,这叫夜礼服,我才知道它是生活富裕和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出现
的,就是因为没有在墓葬里发现夜礼服,多数著名学者否认夏朝文明的存在。从小到大,我对这个
世界有很多疑问,主要三个是:闹钟为什么定点会响?什么把塔吊本身升到那么高?夜礼服是怎么
固定在女人身上的?我拆过一个闹钟,后来装不回去了,还是没搞明白原理。我和好些搞房地产的
大佬吃过饭,他们说,他们不是工头,他们不熟悉塔吊。我现在只知道夜礼服是如何固定,因为我
认识翠儿。我说:“我听说,唱京戏铜锤花脸的有个绝技:戴着头盔翻筋斗,不想让头盔掉,头盔就
不掉,接下去想甩掉,一甩就掉。秘密是,咬紧槽牙系头盔带子,牙关一咬,太阳穴突出,带子系
紧,翻筋斗不掉。牙关一松,太阳穴瘪了,带子松了,一甩头盔掉了。夜礼服是不是也是一个道理?
穿的时候,在外面晃悠的时候,想着淫荡的事情,乳房一胀,乳头挺起,衣服就不掉。回到家,想
起考试、功课、父母,乳房一泻,乳头一塌,衣服就自动脱下来了。”翠儿说:“不要胡想。夜礼服
多数都有个极细的透明带子,吊在肩上,不留意看不出来。还有的夜礼服在后面勒得很紧,扯一两
把不会掉的。你以为姑娘的乳房和乳头跟你的小弟弟一样,想坏事就肿胀,还能肿胀那么长时间?”
那天舞会,翠儿坐到我身边,穿了件用料极简的夜礼服,我问她:“冷不冷?”翠儿说:“冷。
你请我跳舞。”我说:“不会。你知道的。”翠儿说:“你可以牵着我的手,你如果摔着了,哪儿疼我
可以帮你揉,我又不是没有教过你溜旱冰。”我说:“我傻。我没乐感的。”翠儿说:“走路会吧?抱
姑娘会吧?至少抱我会吧?你不用听音乐,就抱着我,跟我走。”我抱着翠儿走,翠儿牵我的手放在
她第一腰椎上面,没有布料的地方,我的手和她身体之间,是一层细碎的汗水。后来,这个镜头传
到学校教导主任耳朵里,就是新年黑灯贴面舞事件的雏形。我的目光越过翠儿的肩膀,我瞥见张小
五向我挤了挤眼睛,他的眼睛旁边是朱裳散开的头发。刘小三抱着班上一个粗壮姑娘跳舞,那个姑
娘长得世俗而温暖。在我眼里粗壮的姑娘,到了刘小三怀里,变成了一根细瘦的双节棍,被刘小三
挥舞得虎虎生风,长辫飞扬。后来刘小三反复和我、张小五提过,是不是把这个双节棍似的姑娘也
发展到我们的打架队伍中来,我和张小五都觉得不靠谱。对浅吟低唱、春情萌动不感兴趣的一小堆
男生正扎在一起猛吃剩在桌子上的公费瓜果梨桃、花生瓜子,大谈现代兵器、攻打台湾及围棋。有
人讲武宫正树的宇宙流不是初学的人能学的,应该先从坂田荣男、赵治勋入手。也有人反对,不能
否认有的天才可以一开始就逼近大师。
晚会最后一项是抽礼物。事先每个人都准备了一件礼物,交到前面,由班干部编了号。谁抽到
写着几号的纸条,谁就得到第几号礼物。
后来,朱裳告诉我,她抽到一个很丑的布娃娃,小小的嘴,没有鼻子,身上是艳绿的衣服。娃
娃的胳膊下夹了一张深蓝色的小卡,卡上是黄色的菊花:“无论你是谁,抽到我们就是有缘,就是朋
友,新年好兼祝冬安。秋水上。”
丑娃娃在朱裳的枕头边藏了一段时间,朱裳还给她添了一身蓝色的套裙; 用黄丝线在上面绣了
两朵小菊花。有一天,朱裳洗完头发,取来剪刀,把她仔细地剪成了碎片,扔进了垃圾道。
朱裳爸爸偶尔问起丑娃娃的去处。
“没了。”
“怎么会没了?”
“没了就没了。我不知道。没了就没了。”
晚饭有鱼,南方人有活鱼总会清蒸。朱裳爸爸鱼吃得兴起,忽然想起猫。对朱裳妈妈讲,最近
总是闹猫。三单元的公猫有情,五单元的雌猫有意,总在自己家四单元的阳台上相会。睡不好觉。
“可能是因为春天快到了。”朱裳妈妈说。
“‘老僧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朱裳妈妈瞪了他一眼,女儿在,不许毒害青少年。
“我打算在关键时刻抓住它俩,一手把公猫扔到三单元,一手把母猫扔到五单元。我也是为了
咱们女儿的身心健康。”我回想起来,有一阵子,在楼道里遇见朱裳爸爸,他脸上、手上一道道长长
的抓痕,还上了紫药水,我当时还误以为是他有什么外遇被朱裳妈妈发现,痛施辣手,暗自兴奋了
好一阵。
30到黄昏点点滴滴
可能是春天快到了,念书的时候,我隐隐地感到心浮气躁,眼睛没看到闪电,耳朵里仿佛已经
能听见天边的雷声。
张小五和桑保疆整天骂天骂地,“为什么他妈的还不停电?为什么供电局对咱们学校这么好呀?
是不是又收供电局的后门生了?为什么他们的课本总念个没够呀?”张小五觉得,“文革”是一种节
日。人可以活在天地间,可以打架,可以泡妞,可以象个好汉,名正言顺。男孩从打架中能学到不
少东西:忍让,机智,必要的时候诉诸暴力。仿佛四、十万年以前,北京人还住周口店的时候,打
架能让你获得猎物,泡妞能让你的姓氏繁衍。现在的混混只能学学港、台的小歌星,穿得光鲜亮丽,
将来不会有大出息。
桑保疆从我那儿得到的《花花公子》的出租率越来越高,印刷美女们两腿间原本棕黑的隐处已
被摩挲得淡了许多,手指触摸纸面,有多少人能想象出肉的感觉?我觉得有点过。
“有什么的?他们不看画,憋不住就要看真人。神农尝百草才能百毒不侵。小和尚下山,想要
的还是姑娘。而且也不会出事,我出租不是正当行当,他们看也不是正经事,他们不会告。他们不
告,上边就不会知道,不知道就不会有事。”桑保疆说。
星期四,终于,停电了。
原本被日光灯照得白灿灿的四层教学楼突然一片黑暗,稍一停顿,我们缓过神来,便是一片欢
呼: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不念书了!
开始体会情感的小男孩小女孩们抢占校园里著名的阴暗角落,练习亲吻技巧。懒惰的人聚集在
宿舍里,一人一包“日本豆”,躺在床上讨论最近流传的凶杀色情、男盗女娼。“日本豆”就是花生
仁裹上面粉,密云产的,据说远销日本所以叫“日本豆”,张小五说,因为日本人长得都跟花生豆似
的,所以叫“日本豆”。
我、张小五、刘小三、桑保疆几个人摸黑胡乱地把课本塞进课桌,然后以百米跑的速度冲出校
园,步子直到教学楼从视野里消失后才慢下来。
“再来电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人性是多么堕落呀!”
“我是多么喜欢堕落呀!”
“去‘工人俱乐部’还是‘紫光’?”
“都行。”
“先看一场港台枪战片,再看一场荤素都有的录像。”桑保疆右嘴角有一颗黑痣; 黑痣上有两三
根毛; 他大笑或是兴奋的时候黑痣就会颤; 黑痣上的毛就会跟着抖。其中最长的一根的末梢会画圆
圈。
“回头再买十串羊肉串,多放孜然,多放辣椒,一人一瓶啤酒; 一边吃喝一边回学校。”
“啊; 生活!”
“太资产阶级情调了,小资!”
“那咱们吃‘京东肉饼’去。朝阳门外原来是拉洋车的聚居地,劳动人民停电都吃肉饼,还喝
紫米粥。”
“吃饱了回来,躺在床上,再摸着自己做个春梦……”
“啊,人生!”
“桑保疆,你不是不舍得花钱吗?上次一起逛东四中国书店,那么一厚本俄汉词典,才一块五,
你别扭半天,不还是放回去了吗?” 张小五问。
“看电影,我乐意花。”
“也对。不是好来的钱,不能好去。”
“你什么意思?”
“别吵。电影散场,再看一场录像,回来是不是太晚了?大门都锁了。”
“跳墙嘛。多刺激! 彻头彻尾的堕落。”
小七点钟了,下班的差不多都回到家里,街上的车不多了。卖报纸的,单车支在旁边,竭力向
晚下班的人兜售还剩在手里的几份《北京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