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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板看看这个浓眉大眼的小子,微微一笑,道:“免贵姓张。”
章鼎文睁大了眼,笑道:“哎哟,小子也姓章,莫非还是本家?是弓长张还是立早章?”
那人面具下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一圈,道:“弓长张。”
章鼎文的脸立马就垮了下来,嘟囔道:“原来不是。”又将嘴角一提,拎过身边的篮子,从里头取出一块马蹄酥,拿干净的手巾子托着送到张老板面前,笑道:“小子斗胆,请张老板尝一尝,这马蹄酥可是章家一绝。您尝好了,可别忘了来捧捧场。”
张老板接过马蹄酥,轻轻的咬一口,果然有一股子水乡的清甜顺着舌头滑进肚子里。他向来讲究吃食的,对这简简单单的马蹄酥却挑不出一点儿不好来,又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咽下去,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小老板,这篮子点心我都要了,多少银子?”
章鼎文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将点心连篮子一道递到他面前,欢快的道:“不多不多,这么大半篮子不过要您三百个钱。”
张老板微微点头,叫人取来一串铜钱递给了他。章鼎文拿来放在手里一掂,怕是有四五百个钱,笑道:“您等等,我数给您找钱。”
张老板摇摇头,道:“不必找钱,这点心我喜欢,也确实不贵。”
章鼎文脸一红,挠着头把钱收进怀里。其实这半篮子点心放在店里,还卖不上一百五十文,他已经是要了高价。章鼎文一向心眼实,就算是生意人,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老板叫人拎了点心篮子到小屋去,又跟章鼎文聊了几句。章鼎文做完了买卖,全副心思都放到了织翠身上,遮遮掩掩的问了好几句。大概台柱总不能叫人看到庐山真面目才好,张老板也答得不甚详尽,可章鼎文已经满足,想着那一篮子点心总有几块会进织翠的口里,就开心得仿佛自己就是那块点心,叫织翠那张樱桃小口含着了,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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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戏班子 二 。。。
回了家,章鼎文拉着哥哥讲戏,章钟文苦笑着把手从面团子里拔出来,向一旁的赤小豆一指,示意章鼎文去做豆沙。章鼎文把袖子一挽,洗净了手就去淘豆子,可嘴上还是停不下来。
章钟文笑道:“你可是喜欢那个小旦?可瞧你一口一个簇晴,还当你只惦记那个老板了。”
章鼎文撇撇嘴,将泡好的豆子坐上火去煮,道:“有什么办法?又没见到织翠,没什么能说的。簇晴声音那样好听,偏偏要戴个面具,莫非真像乡人说的,丑得厉害?”
章钟文揉好了面,盖上湿纱布醒着,回头笑道:“几句话就从张老板成了簇晴,果然是班主,你可要学着点儿,有他一招半式的,家里的铺子还怕他生意不好。”
章鼎文不以为然,心不在焉的搅着豆子,道:“咱们又不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哪能一样?簇晴人不错,还请我下次看戏去,准我上后台瞧瞧,说不准还能跟织翠说上几句话。我可得好好做上几样精细点心叫他尝尝。他们走南闯北的,什么好东西没尝过。”
章钟文见弟弟神采飞扬的模样,皱眉道:“鼎文,你不会认真了罢?听哥哥一句话,戏子无情,你瞧瞧就算数,可别真的陷下去了。”
章鼎文直皱眉,叫道:“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喜欢织翠的戏,没有别的心思。别乱讲。”
章鼎文看着弟弟面上浅浅的红晕,沉默了一会儿,又动手往案板上洒粉,叹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记得就好。”
章鼎文往豆子里加过了糖,哼一声,转身出去了。
哥哥也想得太多,他就是爱织翠的身段唱腔罢了。嗯,那眉眼也喜欢。章鼎文想着织翠在戏台上艳光四射的模样,脸上一红,喜滋滋的去寻爹娘做好点心去了。
张家戏班的下一场,就定在三月初七,戏是新的,不过还脱不了才子佳人的框框。章鼎文不管那些,只看见织翠在台上转身回眸,那样楚楚动人,心里把那戏中叫旦角儿伤心的小生骂了个遍,见织翠拿手巾子掩面,恨不得也落下泪来。
两幕戏之间总有些许空当,好叫角儿更衣补妆。章鼎文记得张簇晴的允诺,趁着这空当钻进了后台,笑嘻嘻的拎着一个小篮子立在门边,揪住一个演婢女的小旦,问道:“你家老板呢?他许我来看看,我送点心来了。”
那小旦也生得十分姿色,可此时全无台上的灵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呆呆的看他一眼,说了一句稍等,就去里面带来了张簇晴。张簇晴迎上来,口里说着欢迎欢迎,将章鼎文引到小屋里去。小屋是名角儿梳妆用的,织翠自然也在,对着铜镜往头上插花儿。下一幕戏是小姐出阁,要换衣裳的。
章鼎文瞧那织翠一身红衣更衬得肤白如雪,面上粉白黛黑的,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可还是真好看,就是那一双眸子,转一转都摄人心魂。
章鼎文看傻了眼,红着脸一句话都不会说,匆匆的将手里的小篮子塞进织翠手里,都不敢看他。
织翠接过了篮子,一瞧,是几样极精致的点心,微微笑道:“章老板匠心独运,这样的点心,别处不曾见过,想必是极好吃的。”
章鼎文被美人夸了,一张面孔更是红得滴血,结结巴巴道:“你、你喜欢就、就好。”
张簇晴见他这样,觉得十分有趣,微微的笑起来,引着他在桌边坐下,叫织翠给他倒杯茶来。章鼎文何时叫人这样伺候过,又是自己歆慕的人,真个是坐立不安,一杯茶拿在手里左转转右转转,就是进不了口。
一会儿织翠又要登台,张簇晴专程为章鼎文在后台上留了个座,让他换个角度看戏。章鼎文大感新鲜,又瞧见许多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一个劲的问,张簇晴也是有问必答。
一出戏到了□,公子发觉原来自己娶的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从小说下的媳妇,正经的小姐早将这桩婚事跟爹禀明了,正准备嫁给当今状元呢。公子自觉受了欺骗,一怒之下大大出手,将那无辜的丫鬟打了个遍体鳞伤。丫鬟凄凄切切的念白:“相公你,想娶的原来只是那‘相府千金’的名头,枉我真心待你。罢,罢,你要千金尽管再娶,将休书并一条儿白练予我,我就成全了你罢。”念完一转身,拿一块水红的小手巾掩着脸。
章鼎文看得眼睛通红,咬着牙压低声音道:“这公子,实在不像话!既然早有婚约,又怎能动心思去娶那相府千金?”
张簇晴面具下的眸子隐约闪着光,轻声道:“他总算是被骗了的,原本以为娶的是小姐,却发觉是丫鬟,换做谁都要生气的罢。”
章鼎文摇头道:“若是我,必定不会。且不说那丫鬟是公子自小说定的媳妇,就看在丫鬟待他这样好的份上,也必不能怪她的。”
张簇晴微微笑道:“你这样纯善的人,世上能有几个?给,把眼睛擦一擦。”
章鼎文这才发觉自己已经掉下泪来,颇觉不好意思,接过那方湖色的手巾将眼睛一擦,鼻子又痒起来,忍不住捂住口鼻打了个打喷嚏,终于舒爽。可是一看,那方手巾上一片黏糊糊的,不好意思道:“这手巾我回去洗了再还你罢。”
张簇晴笑道:“不必,你就拿着用罢。对了,你的篮子还在我那里,一会儿还给你。”
章鼎文才想学他说你留着,却想起那是自己吃饭的家伙,别的不说,那方绣着石榴花的饭巾可是章家点心铺的标志,还真得拿回来,只好红着脸轻轻的嗯一声。
这出戏果然还是大团圆的,后来那宰相出面将公子数落了一顿,将丫鬟收作义女,叫他好好的把丫鬟带回去,却又给他在朝中谋了个职位,皆大欢喜。这样的结局是乡人最为喜闻乐见的,心软的妇人们收了沾湿的手巾,一齐笑说,那丫鬟扮相比小姐还好,又说公子也真俊俏。
章鼎文听得她们议论,总觉得与有荣焉,胸脯挺一挺,恨不得上去跟她们说,那丫鬟自然好,那可是他看上的织翠呢。
张簇晴见他的模样,抿了抿嘴,过来笑道:“我们戏是演完了,不过在乡里还要待几日。这里我不熟,鼎文能否带我四处瞧瞧?”
章鼎文心里是乐意的,可想到家里做事要人手就犹豫了,道:“我也想带你逛逛,可我家的点心铺子要用人,我也走不开呀。”
张簇晴蹙眉,故作惋惜道:“那实在可惜。原本还是织翠说想转转的,这下没法子了。”
章鼎文一听见织翠两个字,眼睛都亮了,一叠声道:“有空有空!家里那点活儿,我晚上早晨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