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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品丰大喜,赶紧连连称谢。
书仙还是不拿正眼看他,兀自道:“你若记牢了刚刚那座城池,自然有你中举为官的日子。那时候可别忘了我。”
毛品丰连连点头:“书仙大人的恩德,学生断不敢忘。”
书仙瞥他一眼,低声道:“还叫得那么生分?我是真心想结交你。叫声长恩来听听?”
毛品丰虽觉得不妥,但是一时高兴也未多想,就叫了一声“长恩”。书仙高兴起来,笑得眼儿弯弯,回道:“嗯。品丰。”
毛品丰听得他叫自己名字,心里感觉怪怪的,抬头一看,却不见了那人影子,忽然看见一桌子美食,只好嘟囔一句:“这酒菜,却是不用么?”
空气里传来一句话:“我本是仙,哪里用得到这许多酒菜?就是试试你的。如今我……”
如今什么?那人再不肯说下去了。
毛品丰未曾细想,只是心里头的高兴说不出理由。
呵呵的笑出声来,毛品丰忽然发觉自己还是趴在桌上,一双手臂都枕得麻了。这次他再未怀疑,朝着空中深深地一拜,心底说不出的欢喜。
后来这书仙也常常来,也不单单在他梦里出现,倒是常常化作书页上的绣像。毛品丰头一次看到那小小的人像朝自己眨眼睛,可是狠狠的吓了一跳。
书仙从哪本书里出现,就会带他去看哪本书里的景致,金戈铁马的沙场,香烟缭绕的蓬莱,鸟语花香的桃源,托了他的福,读书人能想到的景致毛品丰是一样一样都看过来了。
当真是读千卷书行万里路,毛品丰这才晓得这句古话不欺人。
见识多了,胸襟自然也广。他本就是敏悟的性子,几个月下来居然下笔有神,再不见空泛的言论。
这年科举,竟然就进了前三甲。
发榜这日,毛品丰一身大红的锦衣,头上的学士冠上插一直翎毛,更是少年英朗。晚上在书房里设下酒菜,他就在罗汉榻上靠着,就等书仙前来。
可是一夜无眠,居然就没见着那人影子。
直到毛品丰走马上任之后,又过了许久,书仙才又来。毛品丰见到他,高兴过后想起那人这么多天也不露个面,心里又委屈起来,故意把脸一撇不去看他。
书仙在他身后转了好几圈,终于挨着他坐下来,有些讨好意味的笑道:“生气了?这几日你忙乱,我不敢出来给你添乱。”
毛品丰呼的转过脸看住他,道:“你明明晓得我等着,会嫌你添乱?分明是你自己厌倦了我了。”
书仙见他说的孩子气,又朝他靠了靠,把脸倚在他肩上,声音里含着笑:“许多人得了官做就将书抛一边去了,品丰,我晓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但是还是有些担心的。我来寻你你却不见,倒投来还说是我趋炎附势了。”
毛品丰知道他不过说笑,心里渐渐消了气,一只手圈住他肩膀,道:“我是那样的人么?感谢你还来不及。”
书仙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我不要你感激。”
毛品丰低头看他,见他垂着脸,雪白的额头那么漂亮,衬得那一对秀眉更显精致。脑子跟着眼睛一起被粘住了,嘴巴里道:“那,长恩要学生如何?”
虽然书仙早就要他直呼其名就好,但是他总觉不好意思,这会儿倒是鬼使神差的叫了出来。书仙听见他在耳边轻轻念他的名,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亲昵,心里高兴,脸却红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来:“我要你,一直爱书就好。”
毛品丰听着颇觉无趣,他是读书人,爱书已经是骨子里的天性了,哪里要他一再嘱咐?但是看见那人红着脸垂着头,这句话说完就一动不动,好像在等他的回答似的,也就应了一声。
谁想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声好,就把书仙气得把手一甩,化作一道光收进书里,任他怎么叫也再不出来。
毛品丰一下子惊醒,看看自己的手,好像还留着书仙身上淡淡的墨香,下意识的放到鼻子前面闻一闻,忽然心念一动。
书仙赌气,竟是大半个月都不曾来,直把刚明白过来的毛品丰等的望眼欲穿,是早也盼晚也盼,奈何那人只铁了心不来。
一日上朝,毛品丰官阶小,远远的跪在丹樨尽头,正兀自想着心事,却被同僚用胳膊肘子一戳,回过神来却听见皇上升了他的官,从小小的末级京官直直升为从二品,可不仅仅是平升三级了。
毛品丰糊里糊涂的谢恩,心里不解。
这一晚毛品丰才会寝室,却见书仙就坐在桌边。不同以往,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的衫子,衣襟上绣着好看的藕花。毛品丰揉揉眼睛,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什么也不顾了,一把就抱住他,欢喜得只管叫长恩长恩。
书仙被他叫得面红,轻轻推一推,也不是真要挣扎。毛品丰忽然就好像开了窍,搂一搂放一放,见他眉头皱起来,就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毛品丰手上嘴上都不安分,一边上下揉捏,一边说瘦了瘦了,胖一点更好抱。书仙踢他一脚,笑道:“我是仙,哪有什么胖了瘦了?”毛品丰胡乱应几句,道:“长恩,你教我学了许多书,就还有一本书不曾教我。就今日,让我好好学学罢?”
书仙被他抚弄得刚得些趣味,忽然听他这样正经的讲,心里颇不是滋味,发狠把他一推,背对着他整理衣裳,冷冷道:“什么书?”
毛品丰笑嘻嘻的靠上去,一只手从他领口滑进,故意朝他而后吐气:“周礼啊,夫妻之礼你还不曾教过我。”
书仙当下红了脸,嘴上说着你这恶书生好不要脸,身体却往他怀里靠过去。
心里迷迷瞪瞪的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书生,是这般厚颜的人呢?还不曾想明白,就叫那端着斯文嘴脸的无耻之徒抱到床上去了。
3
3、书仙 下 。。。
第二日清晨,毛品丰没在身边见着书仙,只看见半片纸业贴在胸口,拿起来看,像是从一本书上撕下来的一片,只得巴掌大小,边缘不大整齐还有些许火燎过的痕迹。毛品丰觉得这物件有些眼熟,尤其是上面那一幅模糊的绣像更像是哪里见过,但是一时也想不起,便笑着把这物件收到怀里,轻轻说道:“可叫我见着你真身了罢。”
这日朝堂上毛品丰被皇上叫去御书房谈话,这才晓得皇上提拔他原是书仙捣的鬼,皇上说起梦里那个清俊风雅的男子,浅笑道:“既是书仙推荐,自然不会错的。爱卿就安心做吧。”
毛品丰真不晓得该欢喜书仙帮自己的忙,还是怪他管他闲事。
这样又是大半年,毛品丰与书仙更是契合,日日都在一处真真是好得蜜里调油,就是锯子都锯不开的。有了熟知天下书籍的长恩指点,毛品丰学问一日比一日精进,唯一抱憾的是皇上似乎只想叫他装点门面,并没有让他参政的意思。
毛品丰偶尔向书仙抱怨,那人却拿漂亮的眸子扫他一眼,凉凉道:“你家皇帝多疑,又不愿意放权,要得重用才是麻烦。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花瓶儿臣子,我时常到皇帝梦里说几句,保你一世平安。”
毛品丰爱他关心自己,但是抱负不得施展,还是委屈。书仙晓得他心思,一日又带他去看那座书城字库,指点他看进进出出的字人儿。
毛品丰看得奇怪,问道:“怎么,只有歌功颂德的字儿一排排的进出,许多常见的字都被枷锁扣着?”想一想,忽然一身冷汗,难道,皇上又要兴文字狱了么?
书仙看他明白了,也不多说,只将手指在他眼皮子上一抹,又将他带回,软软的偎进他怀中,道:“我可不喜欢你家皇帝,把我弄得一团乱。品丰,你是向着我,还是向着他?”
毛品丰细细看怀里的人,总觉得他似乎瘦了些,气色也不如以往,稍稍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如今文风虚浮颓靡,这个做书仙的当然也虚弱起来。毛品丰怜他,也就动了辞官回乡的念头。
可他一本辞官的奏折还未来得及递上去,就被人狠狠地参了一本。他少年得志,日日都在皇上身边,自然有人眼红。偏偏他又是个不甘寂寞的主,私底下写了不少诗词,难免有一个两个犯了忌讳的,就被人捉住了小辫。
毛品丰跪在阶下,口里发苦。若晓得有今日,就该听了长恩的话,早早辞官回乡才是,如何要受这冤枉气。
皇帝本就想来个杀鸡儆猴,毛品丰虽然文采出众很得他的心,但是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弄臣,做这只鸡最合适。当下板了脸,叫刑部细细审去。
有些良心的大臣跪着暗暗叹息,这一去,回来就难了。
刚有人走来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