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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电视台长（22）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姑娘？张镇呵呵笑出了声。他师范大学读的是政治系，可对文学一直很感兴趣。大学四年，课外的大多数时间固定在了图书馆的椅子里。才参加工作的几年里，他还读点中外文学书。可以后的官海沉浮十几年，他每天眼睛里是看不完的文件和工作材料，很少再有闲功夫读点文学书。现在脑子里忽然飘出二十年前的记忆，他感觉奇怪。不知觉间，张镇惯性地走进了电视大楼乘电梯到了自己办公室。他脱去大衣，泡了杯茶，然后继续看张立起草的那份《平川电视台改革方案》。
这方案草稿是张立上午送来的。张镇上午看了一遍，感觉基本体现了他的设想，起点和跨度既不太高又体现了超常规发展的精神。现在张镇又看着草稿，不知怎么着，脑子里忽然影象出张立那健美的身姿和灿烂的微笑。他心里笑了笑，警告自己别乱动春心。他边看草稿，边把部室主任们在脑子里挨个过电影，看哪个节目谁做合适。虽说要进行竞争上岗，可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他手里。这次改革，他对新成立的法治频道提出了三新的设想：新节目，新机制，新气象。总希望通过这个新频道的运行，来推动全台的改革和节目水平的大幅度提高。张立在草稿里很具体地提出了法治频道的整体节目结构和人事机制以及频道经营运行设想。张镇以为，张立搞法治频道是最合适的人选。
下午上班时间到了，楼道里陆续地响起男女皮鞋踩地的〃嗒嗒〃声和开门关门的〃砰砰〃声。他这一层楼上，除了几个台长外，还有办公室、财务科、研究室、政工科、活动中心、两个小会议室。虽然他上任后还没召开全台职工大会，也没对纪律作风提出过要求，但大伙似乎很自律，上下班坚持得比较正常，似乎是久已形成了的良好习惯。张镇清楚，大伙也是处于观察新台长、谨慎自己言行的阶段。一般地说，一个单位，新的主官上任，大伙心理上都也有种微妙的变化。大多数人希望打破原有的利益均衡，建立新的利益分配平衡秩序。所以呢，过去的既得利益者心中惶恐，生怕被反对者在新主官那里告一状，生怕被新主人另眼相看甚至上来就产生恶感。于是他们变得谨小慎微，在新主官面前卑躬谦虚，在大伙面前也显得和气友爱。即使过去得志时那般狂傲地昂首俯视的人，如今也会见人就耷拉下脑袋，低下眉毛，顺下眼睛，完全一副夹尾巴作人的样子。而谋求利益者呢？自然在大伙面前表现出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在新主官跟前表现出跃跃欲试的干事业的劲头。这两种人的表现，又直接影响了大多数人的心态和情绪。于是，就会在新官上任之初的一个时期里，出现一种短暂的安宁状态。张镇对这种现象深有感触，所以他把开拓局面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次改革上。他也明白，全台上下也对新台长的改革抱有很大的期望值。他还清楚，这头一脚踢不响，往后他再怎么折腾，可就费牛劲了。
第23节：电视台长（23）
张镇把自己的修改意见写到了几张纸上，然后打总编室的内线电话找张立。正好是张立接的，一听台长找她，急忙把脱了一半的羊绒大衣重新穿好，快步走出办公室。想到这个时间段电梯正忙，她就拐进楼梯，〃叭叭〃地朝上爬去。从五楼到台长的十楼共是五十五个梯阶，张立仅用了一分钟。她感觉有些气喘，便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心跳，然后敲响了台长的门。待张镇说过〃请进〃后，她满脸挂着微笑，身姿挺拔地走向台长的大办公桌。
张镇把欣赏的目光收回脑子里，脸色显得庄重了。他把草稿递给站在对面的张立，说；我看过了，很好！你真下了功夫啊！张立脸一红，说张台夸奖了！张镇又递过去自己的意见，说；把这些再揉进去。张立急忙接过，就势坐到了对面的椅子里，低头认真地看起来。
张镇点燃一支烟，静静地注视着张立那头黑黑的长发和洁净的额头和俊秀的脸蛋。他今天忽然发现，张立左脸颊上有一颗小黑痣。他依稀记起在什么书里看到过关于脸痣的解析，好象说，女人脸上这个位置的痣，主自信和思维敏捷，还主善驾御男人，并且还主性欲旺盛。那书上好象还说过，脸颊有痣，小肚子或腰胯部位大都还有一颗痣，相互对应着。
正胡乱想着，门又敲响了，张镇急忙说了句〃请进！〃办公室的收发员小李抱着报刊进来。她默默地把报刊放到办公桌上，朝张镇浅浅地一笑，又轻轻地走出去并随手带上了门。张镇打开报，见里面有几封信，就拿起来看封面。头几封，一看来信封面，就清楚又是那些什么单位在什么山水之地举办什么研讨班之类的邀请函，和什么出版社结集出版什么大型丛书的所谓邀稿信。这类研讨班和这种丛书，其实就是为了收钱。因写了台长收，台长的纸篓也就成了每天这类信件的最终墓地。张镇连拆也没拆，就把那几个牛皮信封丢到了纸篓，然后看最后一封。信封是邮局那种普通的白纸信封，没有落款，只写了〃张镇台长亲启〃。又是观众来信提意见？张镇接到观众来信提意见的信多封了。他拆开信封，抽出里面折叠的两张纸，粗一浏览，心里一震，又急忙把信折好插入信封，平静地对埋头看他意见的张立说，好，你拿回去理顺一下，打出来，周一给我。张立就把草稿和意见一卷，直起身冲台长微笑着一点头，说了句我去了台长；就挺拔着身段走了。
第24节：电视台长（24）
张镇把门锁死，又抽出了那信。信里写到，周明春和广告部主任潘虹几年来大肆贪污广告费，采取的手法是：多收客户的钱而少入台里的帐；私自多播广告次数和时间，中饱私囊。几年来大约贪污六百万元。信的署名是：有良心的知情者。信里还具体列举了几个大广告客户的播出量和实际缴费数据。张镇把信锁进抽屉，重新点燃了一支烟，仰到了椅子里沉思起来。
虽然张镇一来就对广告问题有了怀疑并且悄悄掌握了多播少缴的证据，但是他暂时不能揭这个短。新官上任就整人历来为官场大忌。无风平起浪，上来就拿前任时代的人和事开刀以树威信历来为官场所不齿。他内心想法是，从加强监督管理入手，把漏洞堵死拉倒。他提出建立监督机制，其实也是给周明春或潘虹打个招呼，希望他们迅速罢手。但是几天过来了，每天的广告播出情况依旧。他心里也有些恼怒，可又一想，毕竟监督制度还没开始运作，几次想提醒周明春注意一下广告播出实际量，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有人举报了，是否就真抓一下呢？从信的内容看，举报人应该对广告的联系、收费、播出情况熟悉，肯定是电视台内部人写的。可举报人会是谁呢？他还不了解电视台内部人际关系情况，但是肯定一点，这个人对周明春有意见，假若只对潘虹有意见，不会把周明春也扯上。做县委副书记这些年，张镇对匿名举报信的规律很熟悉，无论什么动机，可矛头大凡都是直接对准自己所愤恨的人。谁会和周明春结下仇怨呢？张镇忽然又想到，举报人只是写给了他自己吗？难道就没有给市委或更上级机关写吗？他当然暂时不会主动公开调查。假若上级机关来调查那就没办法也没必要硬捂盖子了，真查出了问题，真处理了个把人，对他展开工作也是个东风。这样想着，他心里释然了，就又拿起吴广起草的那份《平川电视台监督考核办法》认真看起来。
＇10＇周明春对喝茶挺讲究。这讲究还是他过去做广告部主任多年经常出入茶社所熏陶出来的。他只喝上等的明前龙井。只要在家或办公室里，他就不用水杯子沏茶。他用一把精致的小铁壶电烧着水，把茶泡到一尊雕刻着梅花的宜兴紫砂壶里。那壶不大，形状和尺码就如年轻女人的乳房，最多一次倒四杯。那杯更小，好象是鸟笼子里喂鸟的小盅子。他总是一次淋漓着倒满四杯，然后迅速把鼻子凑上去，贪婪地嗅闻那袅袅升起的淡淡的茶烟，随后就朝后一仰，满足地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这才朝壶里续加滚开的热水。接下来，他一手按摩着那小壶，似乎在感受着乳房，一手依次端起那小盅子一个个干掉。之后，他又反复这样的程序。不一会儿，白净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