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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辫子”廖青云借着宋国同行闪开的一条路,冲到潘近星身前,大约怕他飞了,立刻两手揪住了潘近星前襟死命的前后摇晃,两眼瞪得溜圆,好像流氓要打人那样,嘴里大吼的却是:“潘先生你是我们大清国的圣人啊!你是民族英雄啊!你慑服了宋国败类,拿回了40万宋元。
天啊!潘先生,你力挫群丑、扬我大清国威、播我天朝威名于化外之地昔日班超入虎不过如此、卫青霍去病大漠杀敌不过如此。而您以区区五尺之躯、手不能提三尺剑,却以满腹孔孟经纶舌战群丑,愣是以理服人、让众夷理屈词穷,以孔孟圣人之教诲践行天下王道……呜呜,我太激动了,我流泪了,您就是圣人再世你就是民族英雄……”
这番话说得潘近星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屡屡想挣脱开廖青云的手,但他一个鸦片鬼哪里有力气挣开年轻人的拳头,只得汗流满面的反复去看旁边张其结和席向道王鱼家等人的脸色,希望不要让这些人不愉快,自己脸上表情比苦瓜都苦。
旁边的记者听得廖青云满嘴的:“圣人”、“民族英雄”、“败类”、“群丑”、“众夷”、“化外之地”、“理屈词穷”,先是面面相觑,后来有人就眉毛立起来了,扭头互相问:“你想不想打这个傻逼?一起上?怎么样?”
正在有一伙“敌视天朝”的记者已经想动手的时刻,谁也没想到,呜咽着流泪的廖青云大喝一声:“潘英雄,受我一拜,我代表天朝子民谢谢您给我们长脸了。”说着放开了死命挣扎的潘近星,对着他两腿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纳头就拜。
吓得在美国生活了半辈子的潘近星唰的一下手臂挡在头上、大腿抬起挡在下身,摆了个“片”字姿势,连连大叫:“别别别被给我磕头,我还没死呢?”但是廖青云不管,又磕了个头,跪在那里大叫:“潘英雄,我回去给你写个大报道,把你的威名传遍上海滩。”
旁边那些宋国记者和洋人记者都被震了,原本想揍廖青云的记者也把卷起来的袖子又捋回去了,交头接耳的谈论:“采访时候要下跪吗?这不专业啊!”那边的潘近星已经从被惊骇中回过神来,站好了身体,拉住了旁边的张其结对廖青云叫道:“你这清国记者不要胡说八道,什么败类,什么英雄?张先生是好人,是基督徒,我很感激他,我哪里是什么民族英雄,你傻了?”
内心对海宋印象大好的潘近星对着周围的记者连连摆手,要抵消掉廖青云那个傻逼愤青给他造成的恶劣影响,连连说道:“大宋是好地方,民风朴实。张其结、王鱼家、席向道三位先生的人品我潘某人深感佩服,敬佩得五体投地。了不起,我走遍全球都很少遇到这样高贵的精神,我谢谢耶稣和龙川各位,也谢谢海宋给我这个公道谢谢!”
说完,还转身朝着那边的张其结和王鱼家等人鞠躬,又转头朝围观的记者和闲人鞠躬,这几下可挠着了大家的痒痒肉了:人家这位清国人夸我们大宋呢?顿时很多人就高兴得脸冒红光,连连鼓掌叫好。
然而跪在潘近星身前的廖青云看着他对周围人连连鞠躬致谢,带着满膝盖的土站了起来,有些受了羞辱的模样,指着潘近星叫道:“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忘了你是天朝人了吗?
这是夷邦,你对着这群藐视孔孟独尊邪教的夷人鞠躬买好是何居心?难道你想当汉奸?告诉你,你走到哪里都是大清子民,你这样做,我要去福建举报你,你不要以为你有点夷宋臭钱了,就可以丢我们天朝的人,天朝国法就会网开……”
话还没说完,潘近星旁边的另一个矮个四眼记者实在忍不住了,上来对着廖青云一拳就打在了他嘴上,接着七八个暴徒记者冲了过来,连打加踹,把个廖青云老鼠躲猫一样赶出了几十米。出了人群后,他们打倒“热爱和平的天朝人”廖青云,骂骂咧咧的、齐心合意的、围成一圈,结结实实的揍了廖青云一顿。
等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廖青云在街心里爬起来的时候,除了几个围着他嘲笑的光屁股小孩和一条狗之外,街上没多少人了,大约都跑到张其结家里喝酒吃饭庆贺去了。
“你们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我不做汉奸我比你们高尚一万倍我不和你们夷人、汉奸一般计较……”廖青云握紧拳头,嘴里坚定的说了这番话,站起来身子,打了打身上的土,咬牙切齿的朝张其结的碉楼小声骂了一句:“儿子打老子,等天朝收复这里的时候,尼玛,你们就哭去吧!全宰光你们。”
最后对着张其结大门狠狠的吐了口痰,不是大门,而是那个方向,他转身一瘸一拐的回龙川县城了。被揍了一顿,又累又饿的廖青云回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自然无心去搞什么采访了,而是直接回到了县城里的租住地。
这个老宅子现在静悄悄的,因为租客都不在,只有房东老太太在屋檐下编草鞋。几间房子全被主人拿去出租了,地板上都铺了凉席,算铺位收钱,租的人自然大部分都是记者,这个点自然全都跑出去采访或者以采访为名蹭饭去了。
廖青云租的甚至不是正房和正房地下的凉席铺位,而是土、爬满蜘蛛什么物件的柴房,这不是他租不起,因为柴房算单间,比正房一个铺位还贵呢,这是他不想和宋国记者同住,怕里面有耶稣抓心肝的异形,晚上从这人嘴里钻出来爬进自己肚脐眼,以致于自己被邪教同化掉。
回到这个破破烂烂的院子,廖青云给房东打了个招呼,自己气鼓鼓的进了柴房,躺在歪歪斜斜的床上越想越屈辱,呜呜的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又握拳盯着房梁上那成精一般的老熟人:一只大黑蜘蛛,把它幻想成各种人类形象。
然而用口型无声的大吼道:“宋国人、汉奸、赵三桂、我要把你们都凌迟了、男杀女奸、男孩阉了、女孩全卖入窑子、扒了你们的祖坟、把你们祖宗都刨出来鞭尸烧了。”
接着又想起自己热脸贴了潘近星的冷屁股,更是愤怒的两眼流泪,两手对着房梁上那大蜘蛛又是虚抓又是虚捏,彷佛那就是潘近星的真身,嘴里彷小声嘶吼:“看哪,你个杂碎姓潘的,为了点银子,连祖宗都不要了,公然朝宋人邀宠卖乖,这是大汉奸啊!我马上给福建官府写举报信,尼玛,你姓潘的敢回大清朝,立刻凌迟剐了你,剐了你,剐了你。”
“剐了”一会,大蜘蛛还在屋梁上没事人一样结网,廖青云十分无聊的在床上翻了个个,胳膊枕在头下,眼睁睁的想着:“尼玛,这人渣汉奸都有40万宋元了?凭什么啊?老天爷你怎么这么不公平?我比他忠义、比他有学问、比他有节操、比他长得帅。
老子二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的效忠大清皇帝、读孔孟圣贤之书,即便饿死都是连洋人美国都不会去的,为什么我没有这种好事?怎么天下不论天朝夷宋,竟是些人渣、汉奸、流氓、捐官的文盲荣华富贵三妻四妾的呢?我恨不得一枪打爆这些猪的狗头!妈的,我恨不得也去造反当皇帝了。”
刚才骂到翻来覆去的脏话都说尽了,但内心一股仇恨让他充满了力量,然而涉及到嫉妒,廖青云很快就无力了:他再怎么几十年后全身爆裂脱皮而死、死后去了的阴曹地府被当成麻辣烫、丸子等素材反复做成各种传统美食,也抵不过他现在就搞到了40万银元啊!这自己哪辈子能赚到呢?
“除非有个像张其结一样有钱的志士,不仅热爱大清和孔孟之道,而且恰恰就一个独生女儿,拼命的要把女儿许配给自己,结婚之后,岳父立刻两腿一蹬死了,全副家财都归了自己……”想到这里,廖青云匆匆的从床上坐起来,在床底小行李箱里找出个小洋镜子,惊恐的查看起自己的“潘安美貌”有无受损。
幸好,那群汉奸记者不是专业人士、下手不准、自己又死命捂住头脸,脸上受的损害不大,只是几处地方红肿而已。这样一折腾,廖青云也清醒了,想起了工作,毕竟《申报》作为一个小报社,仅仅受到了海宋海潮般的报业文化影响,为了赶时髦派一个新手进驻龙川,虽然给的钱肯定和乞丐差不多,但是对他的要求的监督比黑砖窑都黑心。
报社已经连续两封信对他发回的稿件破口大骂了,说他拿着报社的差旅费花天酒地、说他写的是垃圾是狗屎,完全浪费了海京到上海的跨国电报费用,说等他回来海京办事处就打断他的腿,这都是污蔑。首先,给的差旅费只够去路边摊“花天酒地”,而且还得建立在睡在桥洞不要出租房费用的前提下。
其次,写的不会是垃圾,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