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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天兵见了菩萨,赶忙各分二路,只留下道与菩萨前行,荀华左手执剑,唇角正缓缓流下血丝,一双眸子血红疲惫,青丝凌乱形容憔悴,在他看见临空之时眼底掠过一丝惊喜。
“荀华,若你善事做足万件,以此来弥补你的罪孽,我便可让你成仙。”
荀华闻言,而后诧异,他上下打量了菩萨一番,不知此话真假,纵使心下犹豫万分,可她所说的,也是自己一直所愿,长剑恍然离手,但闻一声清脆落地声,双膝不由跪下,青丝垂下脸颊,清泪流出,心下再无怨恨。
神仙天兵菩萨不知何时离去,临空将荀华扶起,为他拍去衣裳灰尘,为他将垂至颊边的青丝绾于耳后,临空唇角微翘笑意春风温和。
“师父,这柄折扇日后便是你的了,你曾问我,这扇上的字是何人所题的,这字不为别人,便是你为我题的。”他将折扇展开,扇上依是那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还有许多事,怕是你忘了,我还未忘。”临空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半晌,续道,“你说红色好看,我便日日穿着这身红衣,即使被人笑话,只要你喜欢,我又何妨?”
“可最为好笑的是,你从未将我放在心上,是吗?我于你而言,不过可有可无,是吗?”
荀华垂眸,不答不语。
“菩萨说许我一个来世。”口气平淡,再无不舍。
荀华闻言,立时抬眸,看着临空神色平静,只握着那柄折扇轻抚着扇上的字。他不知此时该要说什么,若是临空觉这般便是他的归宿,他也不可阻之,或许最终落到如此,于二人而言,也算上不错。
转世台前,临空望着台下众多魂魄,有冤魂有孤魂,统统只待来生,有的只待来生再与那人相见,有的只待来生求来富贵日子,他不知他来生盼的是什么日子,可终究比现下好上不少,起码……他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空儿——”那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他不愿回首,只怕自己再放不下。
临空阖上眸子,心里再无他想,但见一道红影跃下转世台,荀华追上已然不见人影,他只伸了一手,却什么也抓不住,他只望着台下,神色痛苦悲伤。
“不——”他泪如雨下,眼前之景模糊一片。
“你回来……空儿……”
若是自己早些记起来,那该多好,若果那日,他不曾闹上天宫,那该多好……
他此刻只能望着转世台台下呆怔出神,脸上泪痕未干,那人留下的,惟有这柄折扇。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笑若春风,此生再不能忘。
结局
康兴皇帝安居王位,天下大局方是安定下来,于荣安二十七年改国号为康兴元年。
在扬州一处茶馆内,有说书人正讲前朝往事,说书人正穿一袭红衣,但见他举起衣袖处绣有云纹煞是好看,可若抬眼往他脸上瞧去,便可得见说书人左脸有一块蜿蜒至脖颈的红疤。
他已在此处说书许久了,只是来听他说书的,皆是来嘲笑他之人,来此之人俱是直言直语,也不曾怕说书人会发怒,也曾有妇人带着孩童来此歇脚饮茶,怎料孩童见了说书人模样如此丑陋,竟是当下哭了出来,孩童这一哭,便也让妇人尴尬起来,那些人皆是轻挑着眉看向说书人,只摆出一副看热闹似的神色。
说书人将惊堂木放下,负手缓步行去孩童之前,他微微俯下身子,青丝恍然垂落胸前,说书人伸手为孩童轻拭去脸上的泪,再柔声哄了几下,孩童竟是咧嘴笑了起来,待说书人回去罢,茶馆内的人皆是一副轻蔑模样。
“就凭你?还妄想着成状元?”
说书人抿唇一笑,笑意温和只讥道:“诗词歌赋,你又懂得多少?”
茶馆立时一阵沉寂。
说书人笑得一脸春风得意,随后拍拍手,便要离去,怎料方走了几步,便听到有人唤自己:“白书生。”他转脸看去,便见是一梳着双丫髻的丫鬟。
“你的画我家公子看上了。”
“哦?”他轻挑眉梢,神色带了欣喜,“可是看上哪一幅了?”口气甚是急切。
小丫鬟眼睛转了转,似是在思量,半晌,她方一拍脑袋答道:“狐妖!那幅狐妖图!对了,公子还说,想要见你。”语罢,对着他容貌打量一番,随后只一声叹气,“我家公子自以为你生得……唉……”
“……”他不语,只垂眸再不吭声。
夜晚回至家中,他将烛火燃起,将宣纸铺好,笔墨备好,便要作画,可当他念起今晨时那小丫鬟所说的话,他便不禁生了几分苦涩。他脸上的疤,生来便有,他以为他当真想如此么……
“唉。”他一叹,随后安下心神,再不做他想,随即提笔作画。
康兴五年,听闻有一个姓白的书生考中举人,虽并非高中状元,可倒也让他得意许久,回去扬州那日,锣声传遍十里,当年那于茶馆内笑话他的人,皆是一副尴尬神色,本想上前高攀,却碍于昔日如此笑话他,也心知他不会理睬自己,便就此作罢。
他此次回来,还为茶馆题了字,他也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县城当了个清廉的小官,日子平淡无趣,他也过得稍是满足。县城百姓只求过得安稳,也无什么要事发生,他便也图个清闲,只日日上堂后,便就唤人做些点心尝尝。
清闲几月,今日却听来一件可怖之事:“大人!草民……草民有事要报!”身着朴素的百姓跪于他之前,磕了好几个头,方续道,“昨夜草民与妻儿回家之时,便见有一只狐妖……”他话说的模糊,显是被吓得不轻,他挥挥衣袖,便命人将他带下去。
他虽满心不信,可当夜也孤身一人往那百姓所说的地方行去,夜已三更,街上空无一人,寒风吹来竟带了几丝诡异,他的步子于巷子前止了下来,他虽从不信这世上有妖魔鬼怪,可现下竟是惧怕得很。
“孽障,还不现身?!”
此言一出,无人应答,惟有孤风迎面。
他暗自松了口气,便知那人定是胡说八道,他此刻胆子大了几分,行进小巷处,愈行愈深,可路上倒无什么事情,却不想他眼前竟立着一个人,及月色看去,那人一袭白衣,狐狸尾巴尚未收回,他吓得退了几步,连声救命也呼不出。
“妖……妖怪!”他本想逃走,不料双脚一错,竟是跌落于地,这一声只引得那狐妖回身行来,狐妖瞧见了他,不禁一怔,而后赶忙将人扶起,为他拍去衣上灰尘,只柔声问道:“公子没事吧?”
他吓得不敢言语,听了狐妖问话,他只摇了摇脑袋,待至狐妖离去,他方松了口气,身上力气全无,随即滑落于地,他只于心下暗叹自己命大福大。
隔日,他初醒无多久,便赶忙往寺庙求个平安,庙里有个尚是年迈的和尚打量他许久,只道他前世是个妖怪。他闻言,只觉荒唐至极,立时奋袖离去,只暗骂那和尚胡说八道。
再与狐妖相见,是于中元节那日,他此人偏不信妖魔,子时一过便往街上闲逛,奈何一见街上孤魂众多,他只吓得双腿发软,自此起誓再不会不信妖魔神仙,在恶鬼要接近他之时,恍然见了那着一袭白衣的狐妖,狐妖手执长剑,直刺恶鬼后心。
“怎的是公子你?”狐妖一笑。
他撇了撇嘴,不言不语。
“我叫荀华。”
他闻言,而后双臂撑起身子,拂袖轻去了衣上的灰尘,向着荀华潦草作揖:“白简。”
荀华眼底掠过一丝诧异,随后莞尔向着他回了一揖。
不知觉间竟已是康兴七年,这几年荀华日日伴于他的身旁,时而为他翻看卷宗,时而为他送去甜食,他甚是欣喜,便已将荀华当做好友相待。他时常见着荀华将一柄折扇轻轻展开,与自己说着这扇上的字,他将这柄折扇看得仔细,心下不由得竟是生了几分熟悉。
三月初春,荀华带他去了山上,晨时山间薄雾笼罩,鸟雀轻鸣,应三月春季山上花开得正盛,他左右瞧瞧,似是从未见过如此之景。
恍然一曲忆江南传入耳中,他不禁寻声望去,竟见荀华正于树下吹笛,他听得入神,待到曲罢,他尚未回过神来。荀华将玉笛收好,凑近他半许,便轻轻吻上他的唇,一手揽过他的腰,与他软舌交缠,而后之事,便是荀华将他压于树木,扯开他的衣裳,再行他想了许久之事。
康兴九年,荀华善事已足万件,他此时却早已不愿成仙,他现下只想伴着临空至老,他知临空再无来世,他便于他的今生,好好的待他。
康兴十五年,皇帝驾崩,太子上位,朝政不稳,乱臣染指,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