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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行,五个字——“至亲者血祭”。
什么意思?
她疑惑,心突突乱跳,眼角余光瞄见里面的女子起身,只要躬身祝谢,熄灭未燃尽的香烛,再结手印行礼,这个简陋的仪式就结束了。
小女孩立刻跳下石头,躲到庙旁边的杂草丛里。
深草,没有人能看见她。
没有人,除了鬼。
她姐姐不是鬼,但裹在斗篷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张脸比鬼脸还冰冷。
女子转身从庙里走出来,面目比进去之前更加安定。她显然看见了油纸上的变化,脸上渐露喜色。
不动声色的喜,依旧面色平静,卷起油纸塞回袖子里,又往回走。
她脚步很快,必须要在四更天之前赶回去,因为她给自己的丈夫服用了一种安神汤,药效只可以维持到四更。
斗篷女子选择抄近路回去。
去远不像来时需要那么多的虔诚和考究。
小女孩一路小跑,跟进了一片荒坟地。
荒坟地里没有人。
坟地里怎么会有活人呢?
阴风煞煞。
小女孩裹了裹衣服。
没有用,还是冷。
寒鸦刮刮地冲上天去。惊悚的预兆,像惨碧色的萤火,寂寞地飞舞在这一片没有活物的天地间。
小女孩感觉耳后飞起一阵凉风。
回头。
几乎是同时。
啊——
惨叫。
血,从她双眼中渗出来。
一把短小的匕首,月光下银光闪闪。
刀刃上挑着两颗活人眼珠子,幽蓝的外弧,还保持着一定的温度。
一个半透明的云母瓶子送到刀刃前。
啪嗒。
一颗珠子掉进去。
啪嗒。
又一颗珠子掉进去。
温热的血液润在瓶底,握瓶子的手苍白而修长。瓶子摇一摇,瓶子的主人露出满意的笑。
唇启,唇角微挑,就是这么笑,淡漠无声。
鸡叫。
天边现出一线细络络的白。
小女孩早已疼得昏了过去,蜷缩在坟冢之中,像一个被挖掉双眼的破娃娃。
四更天,鸡啼晓,有些人的命,注定了,再也见不到阳光。
匕首一个倒转,手起刀落,扎进了女孩的动脉。
紧邻着心脏的动脉,不得死绝。
他需要留着她的心跳,即使微弱,也有用处。
昏死的女孩似乎抽搐了一下,冰冷的手指怜惜地抚摸过女孩逐渐冰冷的脸颊,眼眶里流出的血把一张小脸衬得凄冷恐怖。
匕首拔出,伤口中插进一根人皮管子。
细长柔软,刚好接纳了汹涌而出的鲜血。
失血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疼痛,无以复加。年轻女孩充满好奇的血液,被娇小的心脏压迫进人皮管子。管子的另一头,深深地扎入地下。
“你是第一个。”一个声音如烟一般飘散在空气里。
小女孩听不见。
死人什么都听不见。
没有杀人的人,只有被杀的人。
血流尽,管子像有人控制一般收回地底。
荒坟野地里,古家的小女儿僵卧在那里,抽搐着,失血而惨白的身体,一双深黑的眼洞,诉说着她的无辜和无望。
第86章:16
“这故事真惊悚。”段落挑着灯笼的手有点发抖,笑得很勉强,“夭夭,你不会就是那个小女孩吧?”
夜晚在墓地原本就阴森恐怖,原本期待夭夭能讲个好听的童话轻松轻松,没想到她心里想的根本就不是六岁小孩子该想的东西,讲出来的故事比坟墓还凄冷恐怖,悚得人背后凉凉的,根本不敢回头。
“我可比她幸运多了。”夭夭停住脚步,幽幽地望向远方。
“真有其事哇!”段落惊地差点跳起来。
夭夭不理他,继续说道:“我只是被一场灭门的火烧死,当年六岁,也算无知。而她,临死前居然受到这么多折磨。也难怪,那个咒中最紧要的部分就是要用活人的血。”
“什么咒?凶手是谁?”段落的好奇心和恐惧心总是相伴相生,“她姐姐回家后不见了她,会怎样啊?”
“不见了女孩,发现了尸体,她姐姐姐夫自然伤心欲绝。”夭夭只回答了他最后一个问题,“他们本想好生送往,挑块风水地,风风光光地下葬,不想后来家里接二连三地出事,一家人几乎死绝,丧事根本办不及,否则怎会落到没有墓碑,连野狗都刨坟欺辱死人的下场?”
“她的坟被刨开了?”段落想起辛和摸到的人骨,又是一惊。
“本来就是那座坟,否则你以为我说什么故事哪。”
夭夭提着灯笼,径直往前走。
“喂,你的话还没说完。”段落急匆匆地跟上去,他还想知道一些后续的事情,比如说,这家人到底得罪了谁,会死得那么惨烈。
然而夭夭下定决心不理他,一路往前走。
她在饶家这片坟地游荡了那么多年,那坟又是唯一的无主坟,认准了目标,当然轻车熟路。
段落急得直跳脚。
“好夭夭,说嘛。”
“夭夭——”
“夭夭,告诉我原因,告诉我凶手吧。”
“好吧。”夭夭被他缠得不耐烦,猛一回头,段落差点撞到她身上。
“刚才说了你没听仔细,小女孩姓古,这是古家发生的事情。”
“古家?”段落的头都大了。不说还好,一说,心就扑通扑通地跳。那个头发雪白的老太婆,仿佛躲在黑暗中某个隐秘的角落,正向这边窥探。
“是的,古婆婆家。”夭夭说。
她似乎还准备说下去,手里的红灯笼突然大炽。没有风,灯笼却仿佛被风吹进去一样,火光时暗时明。忽然,轰的一声,灯笼像被点燃了的炮竹,一下子挣脱夭夭的手,飞了出去,灯笼里的火光,亮得好像要把灯笼烧掉。
“怎么了?”段落被吓了一跳,转眼看见夭夭,更被吓到了。
夭夭颤巍巍地站着,脸色惨白惨白的,透出淡淡的灰金色,像人之将死的时候,回光返照。
段落一眼看过来,夭夭顺着他的眼神就倒了下去。
“夭夭,夭夭?”段落赶紧抱起她,使劲摇。
夭夭说不出话。
段落从来没有看见她这样,她看起来好像快要死掉了。段落的心整个悬了起来。
夭夭在喘息,急促地喘息,几乎要昏死过去。
闭上眼睛,就没有活路。
死神一直等在身旁。
审判的镰刀对准将死者脆弱的灵魂。
只要她一睡,他就带她走。
段落四下张望。
这里空寂无人,谁能救他们,谁能救夭夭?
他只记得,电视里每每到这个时候,女主角要闭上眼睛,男主角总是喊:“不能睡,不能睡!”于是他也这样喊:“不能睡,不能睡。”
夭夭强睁着眼睛,笑得很虚弱。
“我没事。”她说,声音轻得听不见。
段落快哭了。
“我没事。”她又说,她的脸色看起来好一点。
夕阳的美丽因为它的余晖,夭夭的美丽是因为生命走到尽头了吗?
可是她还那么小,那么小,抱起来就像纸娃娃。
段落的眼泪掉下来。
齐眉死后,他第一次掉眼泪,为了夭夭。
“我没事。”夭夭第三次说,她已经可以咬着牙,努力爬起来。
“你别动。”段落慌忙按住她。他不能让她起来。他在害怕,害怕夭夭走出几步,突然就口吐鲜血,委顿在地。
可是夭夭不依,她的眼睛闭上在睁开,里面又有了生命的光,仿佛是真的好了。
“我真的没事,落哥哥。”她帮段落擦眼泪。
“嘎?”段落反应不过来。
“落哥哥,相信我,我没事。”夭夭站起来,气色又恢复先前那样,一丝丝血色,看起来红润润。
“你耍我?”
“就算我耍你吧。”夭夭贼贼地笑。
“你个坏丫头!”段落气恼。
夭夭仍是笑,转身,脸上却露出无比惆怅的神情。这是第一次,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会在什么时候呢?
第三次心血翻腾,恐怕,就真得不在命下。
“灯笼。”段落突然想起灯笼。
张眼望去,却傻了眼。
夭夭的灯笼固然已经恢复原样,但也许是刚才它燃得太厉害,把临近的那盏灯笼也引燃了。
那盏灯笼本来是夭夭准备给辛和的。
然而,却被点燃。
初燃的灯没有血水的滋润,弱弱的,看起来即将枯萎。
“不好!”夭夭也看见了,拿起灯笼就飞奔出去。
“怎么了?”段落发觉时,夭夭已经跑出很远。
遥遥的,夭夭手里两点灯火,一个澄亮,一个微弱。
灯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