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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溪挣脱他的手,淡淡地说:“有些痛,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她凄凉地望着郎周,“其实我好羡慕你,可以忘了从前。你又何必再去寻回来呢?〃
郎周无言,’漫慢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停不下来。”
兰溪问:“你们已经找到黄教授的下落了?〃
郎周点点头:“在伦敦,我们打算明天就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你还是回国吧。”
“不,”兰溪摇摇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伦敦。”
“你去干什么?”郎周吃惊地问,“到底还会遇到些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这回去伦敦并不一定会一帆风顺的。你何苦冒这个险呢?这事跟你没关系的!〃
兰溪仍旧摇头,盯着床柜上的一个黑色小木匣子,冷冷地说:“我要见到你们的父亲,把他儿子的骨灰盒送给他。”
郎周张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显然兰溪的念头是别人无法改变的,她此时基本康复,要求医院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执意跟着郎周他们去伦敦。钟博士和杜若也没有办法,三个人商量了一下,勉强同意,于是在医院陪了她几天,兰溪彻底康复后,四个人在维也纳国际机场搭乘英航的飞机飞
赴伦敦。
捷克,弗莱堡中心医院。
喀尔巴叶山脉吹来的湿润冷空气让弗莱堡的冬天下了第一场雨,弗莱堡综合医院安静得像是雨里的岩石。四楼的特护病房里,个摩拉维亚族女护士朝门口正在打磕睡的那个警察点了点头,端着托盘走进了冯之阳的病房,后面还跟着两个强壮的男护士。
这个英俊的中国病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女护士小心翼翼地朝他脸上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一阵收缩,手臂颤抖,医疗托盘叮当响了一下。她看见冯之阳正睁大眼睛冰冷地盯着她,眼睛里闪烁着一股阴冷的光芒,在床头灯的阴影里熠熠发亮,仿佛是一头孤狼躲藏在黑暗的草丛里盯着它的猎物。
这个叫冯之阳的中国病人据说和欧洲的黑帮发生了枪战,开枪射杀了两名黑帮分子,自己也受了枪伤,不过他所受的枪伤并不算重。然而令这个女护士恐惧的是,他受伤之后很明显产生了精神分裂症状,对自己的身份有一种认知性障碍,对外界有一种控制性妄水目
女护士记得很清楚,冯之阳受枪伤昏迷被送进医院时,金斯基医生翻看他的瞳孔,不料他却突然醒来,一口咬下了金斯基医生的半截耳朵!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自己身边,说所有想靠近他的人都是想控制他,把他塞进笼子,当做实验用的白老鼠。每次护士们为他上药都得让人按住他手脚或者注射镇静剂。只有当那个住在弗莱堡的捷克籍中国女人来的时候,他才会有片刻的安静。可惜,现在是晚上,那个中国女人下午已经离开了。女护士想,现在只有这两个强壮的男护士可以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维尔,待会儿如果他反抗,你要注意他的牙齿。”女护士说。
两个男护士点点头,站在冯之阳病床两侧。冯之阳睁大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一只处于危险之中的猫。女护士把托盘放在架子上,手脚麻利地撕开套封,取出针管和针头,吸进注射液。然后走到床前:“按住他,我们为他进行手臂注射。”
两名男护士各自按住他的一侧手脚,冯之阳没有反抗,一脸孩子气地看着针尖上一滴滴的药液随着空气排出。
“可以了。”一个男护士点头示意,女护士伏下身,开始注射。就在这个瞬间,冯之阳那条完好的右腿突然抬起,膝盖重重撞在女护士的肋骨上,女护士惊叫一声,将男护士撞得一个迥起。冯之阳顺手夺过针管,将针头狠狠地扎进了另一个男护士的胸口。男护士一声惨叫,瞪大眼睛捂着胸口坐在了地上。
第106节:弗洛伊德式死亡(6)
“维尔!”女护士顾不得冯之阳,转过床头去查看那个维尔的伤势。那名男护士企图制服冯之阳,两人在床上厮打起来。冯之阳右侧的面孔充满了恐惧,而左眼里却闪耀着兴奋和仇恨的光芒,龄着白森森的牙齿,寻找着男护士身上一切可以撕咬的东西。
谁也没有注意,就在屋里忙乱的时候,门口嗒的一声轻响,随后门开了,守在门口的警察踉踉跄跄地扑了进来。女护士刚要求助,那个警察居然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女护士惊慌地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两个带着白口罩,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但从他们略暗的肤色和深色的眼珠可以判断,这是两个意大利人。女护士惊讶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话没说完,她吃惊地看见自己的眼前伸出了一条长长的、带有消音器的枪管
嗒,轻轻的一声枪响,女护士的额头血花进飞,她睁着惊恐的眼睛倒在了地上。
此时冯之阳正在和那个男护士搏斗,冯之阳伸出右手去掐他的脖子,不料手刚伸出去,那个男护士忽然一头栽在了他的身上。鲜
血溅上冯之阳的脸,他惊讶了一下,随即脸上涌出一种孩子式的恐惧。一抬头,他就看见了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这一刻,冯之阳的大脑产生了瞬间的迷乱,右手恐惧地颤抖,左手却在空气中画了一
打了辆出租车,让司机直接带着他们来到Maresfield
Garden只
20号,弗洛伊德纪念馆。
一进入秋天,伦敦的游客就开始减少,商业街变得冷冷清清,像这种居民区更是少有游人。这里是伦敦的富人区,摄政公园和汉普斯特德公园都在附近,大联合运河从南面流过,周围除了红砖砌成的三层别墅,就是绿树掩映下那一些普普通通的民居,一人高的陈旧砖墙或者半人高的冬青树将小楼和大街隔开。门口多数都有铜质的门牌,写着主人的姓氏。司机将车停在路中间的一户民居外,杜若惊奇地发现门口的铜牌上写着“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一1939,心理分析学奠基人,1938一1939居住于此”,仿佛弗洛伊德仍旧在里面生活着一样。寥寥的几个欧美游客进进出出。
郎周付了款,挥手让出租司机离去。冯之阳曾经给了他一张十万美元的信用卡,现在他是一行人里最富裕的家伙,一路的费用都
由这张信用卡支付。钟博士问:“咱们是不是进去呢?”自从在弗莱堡被郎周揭穿后,他就有些谨小慎微,处处征求郎周和杜若的意见。
“当然了。”杜若说,“不进去来这里干吗呢?〃
钟博士呵呵笑了笑,门票5英镑,一行人进了纪念馆。伦敦人和维也纳人一样,热衷于保护历史名人的故居,三年前,伦敦人甚至为老舍开辟了故居,只因为这个伟大的中国作家在伦敦住过几个年头,这些构成了这个城市独特的魅力。
他们经过院子里的草坪进入这座普普通通的小楼,外面是白色的窗式门廊,里面有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郎周听不懂英文,钟博士只得为他讲解。但是他们来此更重要的目的是寻找父亲留下的痕迹和线索,对于黄教授这种高智商的心理学家来讲,任何地方都可能暗示着他的下一条线索一别忘了,他曾经把维也纳的大街和圣史蒂芬大教堂变成了心理暗示的作品。
弗洛伊德的故居没有什么独特的东西,这座房子当初是弗洛伊德租住的,伦敦人以最大的努力保持着它的旧貌,用图片、书籍和电影展示着弗洛伊德的生平,几乎弗洛伊德当年用过的所有东西都在。唯一让郎周感兴趣的是,在这里他们看到了弗洛伊德治疗病人所用的那张沙发床的原件,和维也纳弗洛伊德故居的复制品一模一样,甚至连枕头、靠垫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郎周不禁又回想起在飞往维也纳的飞机上做的那个噩梦
“这个房子是弗洛伊德的小姨子弥娜住的房间。”钟博士正在得意扬扬地向杜若展示他的学问,“心理学界一直有个猜测,认为弗洛伊德和弥娜有一种秘密的恋情。”
第107节:弗洛伊德式死亡(7)
“是吗?”这个秘闻让杜若大感兴趣,“怎么回事?讲讲。”
杜若望着二楼这个普普通通的房间,眼睛睁得大大的,那表情就像她在参观维也纳美泉宫茜茜公主的寝室时一样。或许女孩子总是对一些凄美和无望的爱情有一种先天的好奇。
“如果她知道住在这个房间里的弥娜,当时是个七十三岁的老太太,她还会感兴趣吗?”郎周滑稽地想。这个念头完全是触景而发,但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他就猛然一惊:“我怎么知道弥娜到伦敦时已经七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