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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眼间舒展开来,一丝浅笑挂在了脸上,慕禅忍不住喊道:“你大病初愈,怎么就在雪天里立着呢。”说着提步上去,入了亭子。
见来人是慕禅,一身蓝衣虽仍旧素净,却若比兰花花亦羞,更显娴静清然。
元景面上一喜,笑得一如和煦的春风,露出两排皓齿,明媚地让雪天里也有了一丝阳光一般:
“你又不是我的管家婆,怎生管得这样宽!”一边打趣儿,一把接过了慕禅手中的药篮放在一边。
慕禅收好伞,抖了抖上面的积起的一层雪,再搁到凉亭一角,又赶紧过去查看了药篮里的药材淋湿了没,见并无水痕,这才放心地又放下。
“什么东西那样宝贝。”元景一把坐在凉亭内的横椅上,伸手试了试炉上酒壶的温度。
“没什么。”慕禅不愿多言,想起刚才元景言语放纵,有些不悦道:“我关心你的身子,你却没一句正经。”
“你若关心我,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两三天都不管不顾了。”元景撅起嘴,似是很委屈的模样。
慕禅也觉得不太好意思,有些尴尬地解释道:“这几日太医院人手不足,我搬回存药房去住了。”
“没事儿,反正我的伤势已无大碍了,倒是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这个病人还要憔悴三分?”元景上下打量了好几日没见的慕禅,只觉得她面色苍白,身如柳叶,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给吹走似的。
“可能因为累了吧。”慕禅不愿多说,一把夺过了元景手中的酒盏,斥责道:“在这儿坐着吹冷风还不够,怎么又饮酒呢!”
“看看看,要是哪个男子娶了你,可就倒霉了。”元景无奈地叹一口气,摇头道:“偷偷喝盅酒也不行,玄谙又不让我出宫,日子总得消磨啊。”
“你想离开?”慕禅听见出宫二字,心里有些痒痒的。
从父母双双离世到现在,慕禅入宫七年多了,除了每年清明被司南封带着去给爹娘上香,就从来没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想起儿时偶尔会跟着母亲会江南探亲,一路上一家人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只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身为女官,除非是年满出宫,想要重游江南,怕是不能了。
见慕禅目光飘远,元景悄悄拿起酒杯就了一口放下,才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笑道:“想什么想的入神了。我回宫待了小半年了,本来想着过了年节就离开,谁知遇上刺客一事,白白耽误了这些日子。太后嫂子也不准我离开京城,说是刺客没抓到就别想……”
“我也想出宫。”慕禅突然从嘴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打断了元景的抱怨。
“你想出宫去玩儿?”元景有些意外。
“好多年没出去过了,除了每年清明去上香意外。”慕禅眼色黯淡,话里也有些低落。
“那要不要我带你出宫一趟?”朗朗的笑意在元景脸上绽开,映着身后的絮絮飞雪,竟如春光一般,让慕禅看的心也轻快了许多。
见慕禅只是笑,却不说话,元景又道:“上元那天晚上吧,我偷偷带你出去看灯。”
“看灯?”慕禅想起了记忆中的上元灯节。每年灯节,京城里都会搭起座座高台戏棚,各路戏班子都从全国各地汇聚至此。从十五之夜开始,京城中夜夜花灯高招,歌舞生平,弦歌不绝。看灯的,听戏的,做小生意的,人山人海,热闹地好像白昼。
“想去吧,等太后她老人家睡着了,我就偷偷带你出去。”元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让慕禅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心中两三日都含着没散的郁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起身拿起药篮子,慕禅回头冲着元景道:“我要去上仪殿煎药,等晚些再过来看看你。”说罢转身走了,想想似是忘记了什么,又回头去取走了小炉上温着的酒壶。
“慕禅!”眼看着慕禅将酒壶拿走,元景一脸讪讪,也无可奈何地跟着进了寝屋。
……
从凉露阁的小径来到上仪殿后的杂院,并未有人阻拦。慕禅除下昭君套,利索地挽起了衣袖就开始起炉烧水。忙活了好半天才将药煎好了。
“哗哗哗”药汁灌入温药壶的时候发出了声响,一股股白色的雾气从里面腾出,慕禅侧了侧头,觉得药汁稍微有些苦了,又从怀中掏出一包蜜酿梅子在手。
慕禅步子极轻地踏在上仪殿中,庆幸玄谙素来不喜周围有人,侍卫们都在殿门前守着,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
经过御书房,正要进入寝殿,慕禅却听见里间传来了几声咳嗽。停步,轻轻伸手去推开了窗户,窄缝里,玄谙正披着一件大袄伏在书案上批阅奏章。
略蹙起眉,慕禅心想:这玄谙和元景都是一般,叔侄两个怎么都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想着想着,手上劲儿一大,窗户竟被慕禅推得大打开了。
听见响动,玄谙抬眼,却看到窗户外雪花纷飞,寒风灌入。一身蓝衫的慕禅立在窗边,一双眼含着些许的不忍,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觉得心下好像有一闪而过的暖流划过,玄谙手中的笔悬在空中,就这样与她静静地对望着,不曾挪开眼。
发觉玄谙脸色发灰,唇色也是苍白,慕禅竟觉得有些不忍,咬了咬唇,一把关上了窗户,来到门边推门而入了。
第五十九章 嫣红落尽
慕禅盈盈立在门边,素蓝色的昭君套上满是落雪,双手抱着温药壶汲取着些许的温暖,衬着身后扬扬飞絮,虽是姿态摇曳,却目光沉静。
“你……”
玄谙的话音未落,慕禅已经进屋。反手将门关上,取下肩头的昭君套抖了抖上面的落雪挂在门边,露出一身水蓝的裙衫,盈盈一握的纤腰上系了根月牙儿色的缠丝络子,渡步过去,只觉轻盈飞逸。
放下了手中的温药罐子在书案之上,慕禅面色平静,颔首福礼道:“请皇上喝药。”
玄谙居高临下地看着低首屈身的慕禅,只见她发簪上一颗松绿珠子轻轻颤着,这几日来心中的憋屈之气还没完全化开,冷冷挪过眼:“你不是恨朕没能履行诺言吗,怎么还会来送药?”说完又提起笔,开始批阅奏折。
“臣妾都知道了,是臣妾误会了皇上。”慕禅抬起头,眼中闪过一缕抱歉的神色,撸了撸衣袖,取下温药罐上方倒盖着的药碗,复又拔开塞子将热热的药汁注入了碗中。随着“哗哗”的声音回荡在安静的御书房中,药碗上瞬间腾起阵阵白雾,化开在了空中。
蹙眉,玄谙看了一眼浓黑的药汁:“朕不喝,你拿下去吧。”
“良药苦口。”慕禅并未依言退下,只是放软了语气,轻声道:“含着一颗梅子再喝吧,就没那么难下口了。”
见慕禅伸过手来,细白无痕的手心当中捏了一个油纸小包,隐隐透出几颗梅子。玄谙只觉好笑:“你当朕是小孩子,拿糖来哄朕喝药?”
没想到玄谙会这样说,慕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而却好像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丝隐隐的笑意:“臣妾并非拿皇上当小孩子。小孩子才会因为药苦了闹脾气不喝,皇上又怎会一样呢。”
“你!”玄谙当然知道慕禅是在变着法儿说他,却又不好发作,只得一把拿过药碗,几乎是闭着气将一碗药汁系数给喝光了。
“喝了药需得休息,让臣妾扶您回房休息吧。”说着慕禅提起衣裙迈步上了御座,伸手一只手轻轻扶住了玄谙的手臂,作势要拉他起来。
“不用了。”挥开慕禅的手,玄谙撑着书案起身,却脚下一软,险些又跌落回御座之上,吓得慕禅伸出两手撑住他,略带责怪地道:“皇上身子如此虚弱却还要强撑,到底您是想成为明君,还是昏君!”
侧眼看了看慕禅,玄谙无力地半靠在她的一侧,鼻息间袭来淡淡的桂香,只觉得心中慌乱无序,低首望着她,用略有些低沉地声音反问道:“你说朕到底是明君还是昏君呢?”
“若是明君,就更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皇上是云瑞朝千万百姓的天,若您倒下了,叫他们怎么活,又该依靠谁?再说……”慕禅说到此有些迟疑了,顿了顿,复又起唇,声音细如蚊鸣:“皇室如今并无后嗣,皇上要是有个万一,谁来撑起云瑞朝的天下呢。”
一声闷笑从鼻端哼出,玄谙没想到慕禅竟会这样说,看她一张脸羞得仿佛熟透的桃儿,殷殷透着粉红,不由得脱口问道:“若朕真的不在了,你会难过么?”
抬眼,看着玄谙如冰般的冷眸中似乎融化着淡淡的暖流,慕禅只觉无法承受,赶紧又颔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