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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他没办法地叹口气,说道:“这些计谋,你在杭州时就已定下了,是不是?你的分寸拿捏得也真妙到毫巅:既要假陆小凤之手,使叶孤城失败;又怕我干预过多,引得叶孤城知难而退,放弃政变。”
王怜花眨眨眼:“你怎就不去猜想,这是我为控制赌盘,故意打击叶孤城,让本无胜算的西门吹雪赢得决战,好赚个盆满钵满?”
花满楼道:“赌局不过是你设的烟幕。其实,你一早便参与东南王府政变的谋划,你们最初的安排中,本没有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决战,那是你在羊城见陆小凤去东南王府,才临时想出的退而求其次之策,对不对?原本你们商定,要让众多武林高手被‘迷魂慑心催梦大法’控制,闯入皇宫行刺,牵扯大内侍卫人力,然后再由叶孤城趁乱杀掉皇帝,并用与皇帝相貌近似的东南王世子以假代真。”
王怜花无限惋惜道:“我最初那安排原是再好不过的,数百一流高手不顾性命地同时闯入皇宫行刺,大内侍卫必定应接不暇。比起受决战吸引前来看热闹形成的威胁,不可同日而语。可惜你在那艘快活王用来冒充蝙蝠岛的船上,偏不让我控制那些人!”
花满楼敛了笑,手中折扇“啪”地合拢:“刺王杀驾罪在不赦,我若不阻止你,此刻不仅那些人性命已不在,就连他们全族老幼也已尽被株连。”
王怜花怕那折扇又落到自己身上,忙挽住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说道:“我放都放了他们!你总不能每提一次就再恼一次吧……”
花满楼长长一叹,声音里说不出是悲悯还是痛惜:“你本来无须担如此重的杀戮。是为了快活王,是不是?那些人曾汇集于快活王的船上,若是一同犯上,快活王难逃干系,朝廷便有了发兵剿灭快活王的理由。”
王怜花脸上没了表情,淡淡道:“我和他之间,终归是不死不休。”
这样子让花满楼不禁心疼,顿时再不忍说重话责备他,只柔声问道:“你推动东南王和叶孤城谋反,也是因为快活王,对么?”
王怜花赌气道:“什么都是快活王!我自己野心勃勃,想要谋朝篡位,坐拥天下,不可以么?朱家无能小儿,哪点比得上我。”
花满楼笑了笑:“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汪直是你门下,怀恩曾告诉我,皇帝屡次不听劝阻,受汪直所惑微服出宫游玩。以你的易容术和‘迷魂慑心催梦大法’,早已能够借机接近,控制皇帝,想如现在这样囚禁了他易容代之,也易如反掌。若只为野心,犯不上大费周章利用东南王。”
听王怜花还是不作声,拍拍他,续道:“就因为这个,我虽早猜测到紫禁决战背后可能有谋反阴谋,却又总觉得这对你而言太过莫名其妙,以致在开封被你这小恶魔算计时,都没琢磨透你究竟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王怜花忍不住乐道:“能骗过聪明绝顶的花公子,真可谓我平生一大得意之作!不过,你又怎会这么快就猜到其中关窍,竟来这里找到我?”
花满楼莞尔道:“因为紫禁决战后,你就消失了,我竟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你。连陆小凤都不得不承认,我找人总有种特别的本事。”
王怜花道:“可惜他不清楚你的身份,所以虽知道你特别会找人,却说不出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想来,这世上能躲过蝙蝠门主的法子,也只有到紫禁城里,扮成皇帝了。”
花满楼道:“有汪直助你,你随时可入宫,想扮成皇帝,也随时都可以。你却偏要选在刚刚发生过政变之际,只因这正是你苦心营造的最好时机。平日里,朝中敢言之风极盛,制衡皇权,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肆意妄为。但如此微妙时刻,则百官本能地自保,谁都不敢再抗天威。此时皇帝若以江湖人参与政变为由,派人诛剿在江湖中独霸一方的势力,虽然用兵之事非同小可,却也无人敢有异议了。”
王怜花道:“七哥果然心思缜密。东南王世子一心取代皇帝,可取代之后将受的种种制掣,他就全没想过。”
花满楼道:“若只为下令征讨快活王,你依然不必亲自到宫中易容成皇帝。皇帝虽是九五至尊,但约束众多,远没有你过得自在。囚在这宫墙里,对你来说简直是受罪。”
王怜花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这话我若对别人说,别人肯定不信。”
花满楼道:“你来受这样的罪,只因要和快活王交兵绝非易事,战场情势瞬息万变,你必须随时指挥。”
王怜花幽幽一叹:“你是不是又要阻止我?”
花满楼道:“你母子与快活王间仇怨再深,也不该为他强起兵戈,涂炭生灵。何况,以快活王的武功,千军万马亦难伤他性命。”
王怜花冷笑:“我并不想他一死了之,而是要毁他基业,看他痛苦。”
花满楼道:“但快活王行迹神秘,巢穴无数,你真的以为发动大军,就能探到他的根基么?”
王怜花眉头一皱:“不发动大军,更难探到。”
花满楼绽出笑容,道:“我帮你去探,如何?”
王怜花双目圆睁,奇道:“你帮我?你生性最与世无争,何苦卷进这种夹杂不清的是非里?”
花满楼柔声道:“我若阻你出兵,总要给令堂个交待。她对此事一定十分在意,那日丐帮大会,替你继续扮作胜滢妻子的女孩子称你‘大少爷’,可见就是她身边的人。”
王怜花哈哈一笑:“我回洛阳告诉我娘,我遇上了蝙蝠门主,打也打不过,骗也骗不了,所以功亏一篑。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花满楼微笑道:“小恶魔想自己溜回洛阳么?那可不行。你答应过我的,要带我去洛阳路边喝羊汤呢。”
喝羊汤要赶早。
天不亮就去,才能喝着最浓香醇郁的头锅汤。
城门边上看起来又破又小的一家摊子,熬出的肉汤却色白如奶,鲜而不膻、香而不腻、烂而不黏,实在美味绝伦。
喝上几口,全身都暖起来,黎明前的寒意立刻便被驱散了。
两人喝得酣畅惬意。
喝罢,漫步在晓风吹拂的洛阳街头。
不知不觉,从宁静走向喧哗,四下人声渐沸:
“快来看初开的银色‘御爱菊’啊,从前只在大内养的,又叫‘不出宫’!”
“刚从云南运来的山茶花种,正是播种的好时节。”
“木芙蓉,木芙蓉,一株上每朵的颜色都不一样呐!”
花满楼嗅着不同花香交织而成的美妙气息,不胜欣喜,脸上焕出奕奕神采。笑问王怜花:“这便是天下闻名的洛阳花市么,可是一年四季都有?”
王怜花道:“这个自然,便到冬天也不歇市呢。你七月十五在兰湖吟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前两句不就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那本说的是正月十五的事。但正月的花市,最紧俏的不是花,而是方从山里挖出来的野牡丹的小枝子,俗称‘山篦子’的。趁那时买了回去栽下,到中秋前才好接换。”
花满楼朗声笑道:“难怪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扮成花匠,果然在行得很!”
王怜花笑吟吟道:“凭我的手艺,日后若就在你的小楼里,替你侍弄满楼花草,换口茶喝,可还使得?”
花满楼捉住他的手,哈哈笑道:“一言为定!我必是再不放你离开的。”
忽然一阵马蹄声入耳,几辆华丽的马车遥遥驶来。王怜花立刻反手拉住花满楼,闪身避到花市角落里。
花满楼听出马车声音十分熟悉,奇道:“那不是你家的马车,你为什么要躲?”
王怜花脸上现出调皮神色,说道:“咱们悄悄回府,先不让她们知道。”
马车里燕语莺声,皆是些簪花佩玉的丽人,买了不少花。
花贩显然常被光顾,格外卖力地讨好:“姑娘拿回去就是了,给什么银子。”
“明天还有些在土窑中以火催得早开的牡丹、梅花要上市,姑娘请早些来呀。”
女子们流连良久,这才满载而归。
离了花市,王怜花带着花满楼在街间左弯右拐,不久便来至在一座宏伟气派的巨室豪宅前。一条青石板道路,两旁高墙夹道,十余级石阶尽头,便是宽阔的朱漆大门。晨晓尚暗的天色中,门灯闪光耀目。
王怜花却偏偏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绕到院后,身形一展,翻墙而过。
墙内一排马厩,马嘶之声,不时随风传来。马棚外,种着数十株苍松,虬枝浓茂,松涛阵阵。林外层层楼宇,千椽万瓦,数也数不清。
花满楼哭笑不得:“想不到头一次来你家,竟就像个小毛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