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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韩梓州赶出去时她头发还没有白,不过七年,已经一丝黑的都没有了。四十不到的人干枯的柴一般,只有一双眼睛直楞楞的像是活的,但一直盯著韩之翠几乎不会活动的样子也看得人心里发悚。
韩之翠呆呆的看她,像是要从她身上找出一点点当年贤惠轻快的样子来,叶娘却仓皇的左右又看了看。
“老爷呢?”
她嗫嚅的问。
“老爷……没有一起回来吗?”
她伸手去抚头发,低下头,韩之翠静了一下,摇了摇头。
韩梓州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就死在屋前这块焦土上。
她既找来这里住了那麽久,怎麽会不知道?
那个无情的男人已经被她的儿子杀死了……
“你是怎麽管教你儿子的!”
“老爷息怒!孩子不懂事!”
七年前,因儿子打了家里的大少爷,赶来求情的叶娘哀声哭著。
韩梓州嫌恶的看著她,昔日迷惑过他的白嫩的手腕早以老黄,这女人怎麽变得那麽可怕,他简直不晓得自己当初怎麽迷了心窍了!
“拖下去!”
本来就不该留著。
还有那个孩子,居然叫她生下来,自己真是昏了头了。
“翠少爷!翠少爷!”
叶娘向廊下一个小孩子喊。
“住口!”
家丁里有人喝道。
韩梓州亲自上前踩住她背。
“贱人,早不该留你到今天!”
韩之翠其实不太注意过叶娘和她儿子。直到那一日叶函青被打得站不起来,满腔仇恨狠狠的盯住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他们意味著什麽。还有,自己已经在这个人心里像针一样,扎得很深。
☆、'外传番外' 溺浪(7)
又到很久以後,叶函青杀王含梦,刺谢玲官,被谢玲官一寸寸捏碎全身骨头,嚎叫得喉中出血,烂泥一样瘫痪在地上的时候,韩之翠去看他,他仍然是这样的目光。
“杀……我……”
嘶哑的嗓音如鬼泣。
“杀……我……”
怨毒的眼神瞪著韩之翠,虽然是求恳,声音反复凄厉。
顾除夏皱眉站在一边。
谢玲官命他看管,要他八十一天才死,叶函青内力仍在,体内真气侵蚀肺腑,与之相比骨碎不过是外伤,微不足道。
叶函青还是瞪著韩之翠,这是他平生第一次求他,他努力看清楚,华服少年站在台阶上,就像那一日在廊下一样铁石心肠,无动於衷。
喉头又开始涌血,他被血水抑住不能呼吸,想偷偷就这麽死了,一只白净的手却像前几次那样撬开他的嘴巴,用纱布把血水吸了出来。
顾,行,舟!
“行舟。”
顾除夏终於不赞同的看他一眼。顾行舟小心的帮叶函青处理好喉间的异物,再帮他把下巴接起来,擦干净眼睛和唇边流出来的液体。
他微笑。
“八十一日,一日都不能少。”
叶函青眼皮被粘起来强睁著,眼底又流下细细的血水,他气海受损,真气流窜,眼睛终於要瞎了。
顾除夏叹了口气,又看了眼顾行舟。
“你出来。”
顾行舟也皱皱眉头,向韩之翠瞥了一眼。
“他是坏人,不要杀他。知道麽?”
顾除夏又道。
“行舟!”
“好、好。”
叶函青眼前已经模糊,石壁上的灯火已经不显得那麽刺人,他觉得舒服了一点,又仿佛看到王含梦讥诮的望著他,他不知怎麽就打了他一掌,他居然没有避开。
他是存心的,他突然想到,他本可以避开,他不会武功,自己并没有使多大力道。
可是他受了他一掌,在谢玲官面前说他善妒成性,残害同门。
他没有……叶函青喉头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只是为了自保……是王含梦欺人太甚,他只是想给他点厉害看看,叫他不要再无端生事。
还有谢玲官,如果不杀谢玲官,就会被他所杀……自己已经太多次触犯门规……可是王含梦为什麽就那样死了……还是谢玲官压根就没有救他……
是顾行舟说的,谢玲官已经在西风决第七重要紧处,只要在房事上引他岔气,就能叫他武功全废,死在当场。
是顾行舟说,只有这一个办法,说王含梦已经死了,谢玲官决不会放过他……都是顾行舟说的……
韩之翠一眨不眨的看著,叶函青就像一个坏掉的木偶,被砸碎以後拼成人形,不知什麽地方咕咕的发出声音。
他已经不看他,眼珠远远的分开,他是不是在想以前的时候那些美好的事?
血水又冒出来。
“哥哥……”
叶函青动了动,抽搐。
韩之翠挨近他。
“哥哥……”
“为什麽叫我出来?”
顾行舟不满。
“若是韩之翠真的杀了他,让那个人知道,岂不是你的过错?”
顾除夏低著头。
“师尊伤了功体,想必自顾不暇。”
顾行舟顿了顿。
“你就是心太软。”
顾除夏抵住眉间。
“当初他不过是摔了我做的药,你何必记恨到现在。”
顾行舟也不答话,只是站起替他揉眉心。
“好点没有……?”
顾除夏闭著眼睛。
“恩……”
韩之翠出去时正见到顾行舟与顾除夏在刑堂的侧室里行事,许是先前还在饮茶,杯口氤氲仍有热气。
顾除夏身体不好,只能饮热茶,茶中是他自配的草药,有点辛又极苦。他有日去药堂拿药,误喝了这种茶,还未及呛出口即被顾行舟呵斥。……许是调配不易……要顾行舟发难是极不容易的。
顾行舟与顾除夏是堂兄弟,他们总是很好的。
韩之翠看了一会儿,直到有仆从发觉叶函青死了,惊慌来报,顾行舟强压著怒气,笑吟吟的收拾齐整去囚室查看。路经韩之翠时正眼都不看他。
顾除夏缓慢的穿好衣物,坐回桌边。
韩之翠又等了一会儿。
“你不害怕吗?”
顾除夏想是第一次听他说话,方正温厚的面孔到底动了动眉毛。
韩之翠说。
“是我杀了他的,你不怕他怪罪吗?”
顾除夏想了一会儿。
“你竟还不知道师尊脾性吗?”
韩之翠抬起头。
顾除夏低声道。
“王含梦为何致死,叶函青为何还近得了师尊的身……你又为何能进到这里,杀了他。”
他说。
“师尊厌弃王含梦心计,借叶函青之手除去他……只可惜他……受人挑拨,犯大不韪伤了师尊功体,才有如今的下场。”
他说。
“师尊既不禁你探视,便是早已知道了……你会送他一程。静日宫的弟子,断绝世俗,你是他心头得意的人,能叫你亲手再断一次俗念,也是好的……”
韩之翠睁大眼睛。
顾除夏如自语一般说著。
“还有什麽事是他料不到的呢……”
☆、'外传番外' 溺浪(8)
韩之翠坐在床边,叶娘过了刚刚惊异的片刻,渐渐又哭哭笑笑的闹起来。
蓬头少年因他们相认楞住了,这时忙进来拉他。
“快走,她病又起来了!”
韩之翠问。
“这些年是你照顾她?”
少年头也不回。
“不是。是她照顾我。”
韩之翠点点头。
她已经分不清是谁。
“大少爷!……别打了!老爷!”
屋里都是尖叫。
韩之翠被少年拉出小屋。
“快走吧!别来了!”
少年神情烦躁,又快步向屋内去。
“大婆!”
回应他的是更尖利的叫声。“碰”的一声,再没有声息了。
少年跑出来。
“你干了什麽!!她死了!”
他向韩之翠吼,韩之翠却像在意料之中的低声说。
“是啊……早该这样,活著干什麽呢?”
“你!”
少年大怒扑上来。
韩之翠被按倒在地上,一双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呼。
“哎……”
他闭上眼睛。
迟迟没有落下去。
他听见少年怒极的喘息声,雨过潮湿的地全是肮脏的腥味。少年的呼吸又急又沈,还带著苦。
他在这里呆了多久?是否也是因伤心事流落到这里,才和个疯婆子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