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死神一般。难道这就是气场?
“呔!来者何人!”眼前忽然蹿出一彪形大汉,燕颔虎须、豹头环眼,挥舞着长矛,“我看你这紫髯高鼻的,你是鲜卑人吧!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 ”怎么也学不来江淮官话,佛狸只能得操回他那夹杂着鲜卑腔的汉语,“我…… 我是羌人。”
“羌人?羌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 我刚从索、索虏的军队里逃跑出来。我要投奔大宋。”
“哦!那你可是弃暗投明啊!”那大汉听罢,神色稍有缓和,只见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嗯!好极、好极!”
“这位壮士,”极其别扭得抱拳作揖,佛狸便开门见山问道,“请问桃简居士是否在这附近?”
“桃简居士?”大汉挠了挠头,“你找他作甚?!”
“哦……是这样的。”拓跋焘拿出那张道符,“我捡到了这张道符……”
“所以你想问他多讨些是吗?”那大汉似是心领神会,“居士他来无影,去无踪,我也不知他到底身在何处呢!”大汉又上前拍了拍佛狸的肩膀,“这位壮士,我知道你们羌人也被那些鲜卑索虏欺压已久,可这诅咒巫蛊有什么用?!拳脚棍棒才是真本领!要是让我遇上佛狸那个索头虏,我一定真刀真枪,操起大棒,砸下他的狗头!!唉,你别笑啊!你说是不是这样,是不是!!”
“是,是。”强忍住笑意,佛狸又抱拳作揖道,“壮士,那我告辞了。”
“好,话说…… 那边有个临时搭建的义舍,”那大汉手指了个方向,“你要找桃简居士的话,可以上那问问。”
“多谢这位壮士。”
沿着大汉指的那条路径直漫步,思绪如飞,忆回往昔。
“阿干,刘洁确实是有意谋反,乐平王则是被那刘洁所蒙蔽而一时糊涂。但这些人确是无辜受到牵连。”名册递来,佛狸却摆摆手,“烧了它吧,我不想看。”
火焰轻易便将名册瞬间化为灰烬,正如同他果断地选择将他纵容。思绪里有他——这样的姑息养奸,放纵他横行,如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到我自己也不能收场的地步,我又该当何如拯救他?不断地、不断地苦思冥想……冷淡他,做不到。警告他,他又受得了吗?
而如今,这些属于他的无法磨灭的回忆,俨然成为讽刺与笑柄。
佛狸张嘴深呼吸,只觉寒风凛冽滑穿喉咙,泛出一阵哀痛酸楚。他频频蹙眉强咽,这股揪心却久久挥之不去。踟蹰徘徊,渐渐的,那股绵长而哀怨的揪心之中,竟袅袅盘旋一丝丝久违的躁动。
那再也熟悉不过的悸躁不安,那再也熟悉不过的蠢蠢欲动……他就在附近!
这是几十年相知、相伴、相守方才修得来的灵犀感应。只你一个眼神,我便心领神会,只你一声令下,我便赴汤蹈火。
借由他与生俱来的狼性,佛狸睥睨四顾,搜索寻找着他的身影。远处忽见有一人,葛巾布袍,华鹤披发,好一番遁世幽居的道骨仙风。他拄着一根桃枝独行踽踽,步履十分缓慢。定睛细看,他的左脚似是有瘸拐。
一步,一步,一步……
耐心尾随于后,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巷口。从刚开始的惊心动魄,而后怦然心动、惴惴不安,如今,佛狸已然心如止水。终于,一处死巷让他止步于前,他也跟着伫足于后。一切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识。
一怀愁绪,几番离索。
望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看到那曾经让自己魂不守舍缕缕青丝,已然成为曳地华发。
良久,前边的人终于开口。
“是你吧,佛狸。”
瞬间,满腔忿恨灰飞烟灭,却作丝丝柔情。
“崔浩……”
他终于念出了这个名字,他曾经试图永远得埋葬他。
“崔浩已经死了。”
却发现,除非剜掉自己的心,不然,它都将永远被他占据。
“不…… 没有…… 你在!”佛狸疯狂到近乎语无伦次,“你过来…… 转过来……你转过来!”
只听得前人冷笑一声,而后缓缓转身。
鹤发童颜,依然是那般的纤妍白皙、玉树流光…… 只是,他紧闭着双眼。
“你的眼睛……”
“瞎了。”
再也不见他那璀璨无双的点漆双眼,或嗔或淡、或冷或癫。
第35章,重逢
“那你…… 你的腿……”
“拜你所赐。”
言毕,桃简举步离去。
他的步伐缓慢蹒跚,他是个盲人,他需要用那根桃枝左右敲打前方地面,以确认没有障碍或坑洼;他也是个跛子,他也需要那用根桃枝借力倚靠,以支撑自己的身体。
趔趄行过佛狸的身旁,他只觉衣角被轻轻拉扯。
“跟我回去。”看不到他的神情容颜,只听得那他哀求的言语,“跟我回平城……”
“滚!”扬手一推,而后掏出腰间满载的道符。将它们挥洒于空中,而后高声疾呼,“虏马饮江水,佛狸死卯年!”
他的疾首蹙额让他撕心裂肺,他的咬牙切齿让他五内俱崩。泣血交零,佛狸软瘫沦陷,犹如一具尸体般横卧在那死巷。
第三次为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缓步走出那巷口,转角处有个大汉牵小马驹等候着他。那大汉样子风尘仆仆,似是刚刚才赶到这儿。
“居士。”那大汉见到桃简居士后立马恭敬得迎了上去,“我扶你上马吧。”
山林间,梅花盛开。蜿蜒盘旋的山路上,有一个大汉,他牵着一匹小白马,小白马上坐着一位道士。那大汉是燕颔虎须、豹头环眼,那道士虽白发苍苍,却玉容仙颜。
“壮士。”即使相处过一阵子,桃简却仍然没有问过大汉的姓名,“刚才那件事,你能否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你家主人?”
“唉。”大汉答应道,“好咧。”
复行几步到达山路尽头,只见一派平旷。有屋舍三间,俨然排列。于其东有美池,于其西是森林。屋舍周围用篱笆围了院子,院内正坐着一书生。
“居士,我们回来了!”那大汉一呼,书生便起身出来迎接,“伯父,你回来了。”原来那书生是卢玄之子,卢度世。国史案发时他逃难至江表,投靠了南朝姻亲士族。
卢度世扶桃简下马,意欲搀他进屋,却被桃简摆手拒绝。卢度世见到桃简柱着桃枝一瘸一拐、颤颤巍巍的背影,不禁摇头叹气,“那…… 那小侄先告辞了。”
每隔一旬,桃简居士都会在大汉陪同下下山。前几次是授课传道,而这几次则是分发道符。而
卢度世则会乘他外出时唤来婢女侍卫替他整理内务。看似平淡无奇而遁离世俗、伏鸾隐鹄——这就是崔浩这几个月的生活。
“等等。”桃简居士忽然转头,“子迁,四天之后来找我。”
“四天?”迟疑了片刻,卢度世还是不问缘由便答应道,“好。”
就在卢度世二人下山后不久……
“你想清楚了么,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三天后回去。”面无表情,佛狸取下腰间马鞭递过去,“我已嘱托乌雷总揽军务,你现在去把这个交给他。”
拓跋佛狸伐的字典里永远没有善罢甘休。
望着他飞驰而去,狄子玉只得摇头叹气,“但愿你能活着回去……”
桃简柱着桃枝,伫立屋门口。他耳听着那踢踏踢踏,那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桃简握紧拐杖,桃枝被指甲扣出深深刻痕。还记得那一天,那一鞭所致的剧痛让他瞬间昏厥,但却他仍有知觉。
拟诏,夷五族!
他听得分外清楚。但那一刻,他的脑海里勾勒出竟仍是他温存的笑颜。
何其讽刺,何等耻辱。
昏沉了许久,倏尔从一间破寺庙中醒来。他发现自己穿着粗布烂麻,身边还放着几些钱。一时间,他茫然若失,忘记了他为何于此。直到他起身,发现的自己左腿僵硬得难以动弹,他才回忆起那张狰狞的脸,和他那根饱经风霜的马鞭。
佛狸!!!
他撕心裂肺得怒吼着。回音在房梁之间互相撞击,久久不散。
于他人生,仅此一回。
于是,他成了一个瘸子。他跛着脚,一路南行。一路上,街头巷尾到处流传着崔浩的死讯,一路听闻,或惋惜哀悼、或落井下石。一路狼狈,一路不堪,一路梦魇。所幸后来,他遇到了卢度世。而后,他成了人们口中那隐居在山林之间,鹤驾仙游的桃简居士。
当初,他曾选择忘怀。他强迫自己忘却他曾疯狂的爱上过一头野兽,忘却那头野兽曾给予他的伤害。他甚至毒瞎自己的双眼,只为不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