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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塔。”他小声的说。
“是吗。”
“……对了，德尔多斯。”维塔擤了擤鼻子后重新开口。
“什么？”
“既然你是从外面来的，应该懂不少事吧？”
“大概吧。”
“那你知不知道‘王子’是什么啊？”
德尔多斯好阵子没回答。
“妈妈她说啊，把我以女儿的模样养大的理由还有一个，就是为了长大以后嫁给王子。”
德尔多斯还是没回答。但维塔注意到乌鸦小小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看起来吓呆了。
“她说要让王子出笑话呢，居然娶到男人。”维塔说，“看样子她很讨厌王子耶……可是当时她又生气的说王子失踪了，而且很可能被我变成了乌鸦，所以才会气到拿热水浇我……呐、德尔多斯，你是王子吗？”
仍然是一段冗长的沉默。
长到维塔都觉得对方根本不打算回应他的时候，才突然听到他低浅的一声“嗯”。
他歪着头望向牠，“所以说……什么是王子啊？”
“……无聊的称呼。”德尔多斯冷冷的答道。
“那，你惹妈妈生气了吗？要不然她为什么那么讨厌你？”
“我不认识你母亲。”德尔多斯还是冷冷的回答。“……不过，很多人都讨厌我。”
“唉……？可是、我不讨厌啊。”
“……”
德尔多斯没有说话，但突然就飞走了。
好像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维塔感觉德尔多斯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就像是前几天被别只乌鸦叼走的发圈，今天德尔多斯就帮他找回来了。
维塔蹲坐在一旁，眯着眼睛笑，视线停留在一副不情愿的啄面包的德尔多斯身上。
“……干嘛？”被他盯到有些不耐烦的乌鸦忍不住沉声道。
“呐，德尔多斯，听说不久以后就是王子十八岁的生日了，惯例要公开邀请全国的年轻女性参加舞会，选出未来的王后呢。”维塔手支着下颚说，“前几天妈妈告诉我的，叫我做准备，后天就要出发了……她最近越来越不常回来了，晚上也经常跑出去……真奇怪，以前几乎每天都会回来的，但现在最长甚至是三、四天都不在家耶……”
德尔多斯瞪了他一眼。“说重点。”
“唔？啊、我是想说啊……你不就是王子吗？王子不是在乌鸦森林里吗？为什么外面还能够举办选后的舞会啊？”
德尔多斯沉默了好一会才答道：“我有弟弟。”
“咦？所以王子的弟弟也是王子喽？这么多个王子我是要去找谁的笑话啊？”
德尔多斯又瞪了他一眼，然后像是在闹脾气似的猛啄了面包两口。
“不行啦，你吃那么快会噎到……”
“你真的要去？”德尔多斯突然问道。
维塔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妈妈说会带我去的。”
“……带上我。”他语气冷淡的说。
维塔又愣了一下。……这种像是命令的说法，不知为何他听起来却比较像是请求。
请求耶，对那个鼻孔朝天的德尔多斯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吧？维塔有些高兴，但他彷佛看到德尔多斯又皱眉了。
“我是很想带上你啦，”於是维塔苦笑着说，“但也要妈妈同意才行。她今天晚上应该就会回来了，我再问问她。”
德尔多斯没有应声。但维塔决定今天即使不吃饭也一定要努力的求妈妈同意，如果德尔多斯能够同行的话，旅途应该会有趣许多。
──但是他做不到了。
那天巫婆没有回来。
隔天也没有回来。
再隔天，已经到了预定要出发的日子了，她还是没有回来。
维塔隐隐察觉有哪里不对。相当重视这场舞会的巫婆不可能会因为无聊的理由而放弃，所以他想说不定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于是隔天早上，维塔带上行李，往森林深处奔去。
第二章 好王子与坏王子
在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由森林里走出了两个奇怪的年轻人。
目击那画面的乌鸦镇村人们像是找到了能够拿来闲聊的话题，茶余饭后经常听得见有人在谈这件事，没花上多久时间便成为了口耳相传的故事。
“听说啊，是长得相当漂亮的人，一男一女呢。”
“已经多少年没见过由森林中出来的人啦？记得上次……哎呀，我都还没出生呐。”
“有人跟他们攀话吗？”
“当然啰，大家都很好奇……只是那个英俊的青年似乎不太爱讲话，眼神也很凶恶，所以后来也没什么人敢继续追问……”
“那女孩呢？”
“女孩看来就比较好相处了，只是她的模样……应该是怕生吧？几乎都躲在青年背后。”
“该不会是私奔的情侣吧？”
“哈哈，我看是兄妹比较有可能。如果是情侣的话肯定出不了森林的，天知道那巫婆最讨厌感情好的男女。”
“啧啧，听说那女孩长得很漂亮，如果参加王宫的舞会的话，恐怕我家的阿花就没机会了……”
“哧！少来，就你家阿花那种货色，哈哈……下辈子吧！”
村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却没注意到他们谈论的主角就坐在酒馆的最角落。
两人都披着长袍，沉默的坐在一旁吃他们的早餐。
照理说看起来应该是形迹诡异的旅人，然而却没有人来找麻烦。或许是镇上经常有这样的人经过吧，大家也没有太过在意。
维塔将叉子往盘中的猪肉块戳去，动作像极了小孩子，事实上他也的确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盯着肉块看了好久才塞进嘴里。
“妈妈很少带这种东西回来呢，所以我也没吃过。”他有些感动的说，“不过，你确定他们会要这种东西来交换食物吗？”维塔瞄了眼放在桌上的小布袋，那是他由家里的抽屉拿的，里面有几个金属块，撞击时会发出叮当声。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只是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是‘钱’，这个社会必备的东西。”他语气平板的解释。
“真奇怪呢……你们都喜欢这种金属吗？石头就不能换吗？”维塔歪着头问。
但奇怪的不只是这个，还有……
他抬起头，再次睁大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就连他会变回人类的样子也是出乎他的意料——德尔多斯，那名他印象中的少年已经长成青年了。身高比他还要高，但漆黑的短发与瞳孔依然没变，甚至表情要更加冰冷。
可惜还是一样沉默寡言，维塔有些沮丧的想，要是能稍微多些回应就好了。
刚见到德尔多斯这副模样的时候他还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带着乌鸦出了森林以后，德尔多斯会突然恢复成人形。
就连他本人似乎也愣住了，闷不吭声的盯着自己的双手看。维塔看不出他的情绪。
“……五年了。”然后他听见他叹息似的说。
维塔这才想起来，德尔多斯的确是在这个森林跟他相处五年了，虽然是乌鸦的形态。
自己刚成年的现在，他也已经满二十一岁了。
“德尔多斯讨厌乌鸦吗？”维塔问。
但德尔多斯只是冷淡的瞄了他一眼，同被之前乌鸦冷盯着的眼神一样。“……习惯了。”
“唔，那就好。”维塔咕哝着，“因为，我想你说不定还是会变回乌鸦吧。”
德尔多斯不高兴的蹙眉。并不是因为维塔说会再变成乌鸦而不高兴，而是他莫名笃定的态度让他感觉不顺眼。
“啊、因为……”明白对方眼神中的质疑，维塔慌忙的解释，“因为下诅咒的人是我，所以我很清楚诅咒到底解开没有……虽然不晓得为什么离开了森林以后你会恢复原状，不过我知道诅咒还没有解开……而且以前妈妈也说过，一旦下了诅咒就没那么容易解开，除非能够完成当初被诅咒时制定的条件，或者那个人死——这也是她气到拿热水烫我、却还是没能帮你解除诅咒的原因……因为我根本就没设什么解除诅咒的条件嘛。”
德尔多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收回了视线。维塔有些庆幸他没有生气。
“对了，德尔多斯，原来你长得很英俊吗？”
啊，又皱眉了。
“因为……你听，村人说的嘛……我是分不出来啦，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呢。”维塔转头望向餐馆中央，村人们闲话家常的和平模样真的让他感觉很不可思议。“不晓得能不能吃耶？万一我们走了，森林里的乌鸦该怎么办啊？”
“人类社会里不能吃人。”德尔多斯蹙眉道，但在沉默了一下后，他又补了一句：“……但是可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