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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五十米那个地方也有个威廉,可怜的威廉被他的长官丢在那里,我们都来自乡下,是家中最不起眼的孩子,无论多努力,都换不来社会贡献点的孩子,除了当兵,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能当兵……”
少将螣柏用他洁白的手套堵着鼻子,这病房的恶臭味道令他作呕。医院的院长一脸尴尬,冲他陪着笑脸笑笑,又恶声恶气的瞪着管理这一片的杂工头。
五床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屋子里弥漫着尸臭和臭袜子交汇的味道。
螣柏看着靠着门边,这屋子里唯一干净的床铺,他没想到一位军官会住在这里,而院长先生解释说,这个老兵痞总是喜欢住在这里,还喜欢住在这张床上。
“那位中尉先生,他在那?报告书上说,他卧床不起,在用大量的昂贵药物维持生命?院长先生?”螣柏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问到。
院长先生一头冷汗,话音里带着一丝高滑颤音,他看着屋子里的那里老兵痞,大声喝问:“他去那里了?!那……啊?……那里?”
任凭他嘶叫,但,没人理他。
老兵们根本不会怕他,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几个安慰式军功,如果院长敢赶他们出去,或者虐待他们,他们就敢抱着行李去总统府闹,人无赖到顶点,也是无畏的。
螣柏少将慢慢走到那个床铺边,看着这张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床铺,床铺枕头边,几件洗的干净的衣服整齐的叠放着,衣服的最上面还放着一本敞开的书,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那本书,很快他又失望的将那本书甩下。这是一本,粗浅的,讲诉孤独的书籍。
孤独?这是一种拥有大把时间,无处发泄,无处使用的人才会产生的最最微妙的情感,螣柏鄙视这种情感。他丢开书,就像丢一件细菌一般的将那本书甩到床边。他的教育告诉他,除了跟随华莱士,借着华莱士的肩膀站到一个制高点之外,他不配,也不允许有过多的情绪去缅怀他岁月中的孤独并为之感叹。
“我去你的办公室等他,而你,亲爱的院长先生,你在这里等他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叫侍卫官看着你将这里的臭气全部吸进你的鼻子,你的肺部,无论这里住的是谁,他们都是帝国士兵,院长先生。”
他如此吩咐完,转身离开,片刻也不想多呆。
院长先生只能一脸苦笑,又不敢捂鼻子的笔直的站立在那里。这里是军医院,他是医生没错,但是,他依旧是个军人。
邵江一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关注,他依旧再写着他的故事,以疯子威廉的名义。
威廉总是对他微笑,虽然他不会同情他,但是他想,他欠威廉一个人情,他吸了他最后一盒香烟,还吃了他的牛肉罐头,当然,他倒卖了他的止疼剂,还拒绝给他倒尿袋,这也是不对的。
“入夜之后,天际昏暗,偶尔有闪光弹会点亮那一边的天空,我知道那是某个压抑不住寂寞的士兵,终于点亮了自己最后的灯,他希望有目光可以照耀到他孤独的身躯之上,他期盼有人可以记忆起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他存在,他一直疑惑,就如我一般的疑惑着,是不是我的长官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可怜的士兵?
闪光弹亮起后不久,成千颗的炸弹就在那处均匀的落下,一朵朵红色,红黑色的蘑菇便会迅速的一个接一个的滋生在那里。迅速发芽,枯竭……我将身躯趴低,因为总有误投的炮弹会落在我的附近。纷飞的弹片,毁了青虫的家,我想,我明天看不到它们了,我必须寻求新的伙伴来打发我的时间……”
邵江一用他的左手写了很久,他将威廉的那些信件整理起来,毫不客气的全部打开阅读,装订。他要把这些信件,还有自己写的一些东西,以威廉的名义,寄给一家反战报社。威廉是那么热爱写东西,所以,如果家人不喜欢看他的信件,那么,就给全世界读一读吧,总有属于威廉的读者,愿意读那些信件,愿意看他的故事。威廉写了那么久,最后也许他只是想给谁看一下,告诉他,有个叫威廉的哨兵,期盼别人可以读一下他的信,分享一下他的孤独。
小花园的灯光缓缓熄灭,邵江一将东西整理好,纸张竟然不够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些写满文字的厚厚一叠,原来他也是可以将思想演变成文字的,而且还写了那么多。
借着并不明亮的走廊灯,邵江一回到了病房,他推开门,惊讶的呆滞了一下,又倒退回去看看门牌,没错,那正是他这几年每个假期都要回来的病房。
病房内,窗明几净,除了没腿的,能站的病友们都站立在屋子当中,看着干净的床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被几位医生带出去,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浑身散发着香味的送回来。
现在,他们就如刚出生的宝宝。身上还散发着令他们想要晕过去的,痱子粉的味道,他们不敢坐在洁白的床单上,只好站立在屋子中间。他们不畏惧院长先生,却畏惧那位肥美的胖大婶的饭勺子。
站立在屋子中间的,还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此处的院长先生,那个总是拿鼻孔走路,吃饭,打招呼,看世界的蠢货。
见到邵江一回来,院长先生几乎是大怒,他想向之前那般拿鼻孔讥讽,训斥,却又不敢,天知道这个混蛋到底跟那位少将先生有什么关系?
“您总算回来了?”院长先生晃了一下,他很久没站军姿,有十年之久。疲惫令他左右打晃,幸亏肚子够大,底座够稳,这才没有摔倒。
护士小姐连忙过去扶他,院长先生恼羞成怒的推开她,还想扇她一巴掌,众目睽睽之下又忍住了。
邵江一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您?”
您这个字眼,跟邵江一不具备人类正常称谓关系。
院长先一把拉起他:“是您,正是您,我等了您很久,有位先生要见您……”
危险的讯息迅速蔓延在邵江一的全身,邵江一立刻摇摇头,连忙拒绝:“不,我那里也不去,您要是不喜欢我,那么我就出院,我谁也不见。”
“哈,那可是一位少将!”院长先生将军衔的声音拉大。拉长。
邵江一更加不愿意了:“我不去。那里也不去,我不舒服。”他说完,走回床铺,拉开被子,想钻进去。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螣柏少将的侍卫兵毫不客气的左右抓住他的胳膊猛的一甩,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邵江一的体重太轻,他们有些力气用的过大,这些侍卫兵都没想到,这人会如此的轻,就犹如一直猫崽子一般,就这样,邵江一飞了出去,后背撞到了病房的墙壁上。
邵江一能躲开,但是,他巴不得出点什么事情,于是他任由自己飞起来,撞击在墙壁上,摔到地面上,犹如一只被斩断脖子的鸡一般,倒地后的他,抽搐几下,双手扒拉了两下之后,无力的“昏”了过去。
老兵们早就按耐不住,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现场立刻乱了起来。可怜的院长先生,不知道被谁踢了一脚,向后踉跄了几下之后,他滚到了威廉的床底下,脸颊“亲”到了捆绑在床铺下,隐藏的很深的那袋陈年尿袋上,顿时一脸腥臭。这事,邵江一记得,好像是他干的。他不愿意去倒尿袋,就把尿袋捆藏在床底下中央的位置。
坐在院长办公室的螣柏少将,等得实在不耐烦,他开始后悔来此处。站在院长先生的办公室,他盯着对面墙壁上的大鱼缸,看着那里的院长先生心爱的宝贝鱼,他翻来覆去的在心里数了十几遍,后悔了十几遍。
他应该……直接在军部下个命令,叫那家伙上去见他的,但是,华莱士还是期盼此事保密,知情人要少一些,他来此也是打了巡视医院的旗号……他必须以华莱士的意愿为准则。
螣柏拍拍桌子,抓起桌子上的一大袋子鱼食毫不客气的整袋子的倒进了那个倒霉的鱼缸,站在那里背负双手,心情愉快了一些的欣赏。
那些鱼飞快的游过去抢食,很快翻了肚皮。
正在愉快的欣赏这一刻的螣柏少将很快的心情又低落起来,办公室的门被大力的推开,他的侍卫长一脸气急败坏,带着羞愧脸颊肿胀的脸颊冲了进来。
“少尉?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