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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自己来,多熏一会儿药味,你就放心了。”郭嘉轻轻夺过她手中的小扇,撇了撇嘴。明明是他在撒娇耍赖,可他话里的语气却好像她在欺负他似的。
郭嘉向来卖得一手苦肉计,偏偏司马黎每回都收下他这一套。
见他老实听话又可怜兮兮的,司马黎不禁靠上前去,先是主动亲了亲他的唇角,又被他反过来拥住温存。
药汁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不安分的声响催促两人快些分开,司马黎向后挪了挪身子,郭嘉的唇瓣仍近在咫尺。
湿热的蒸汽钻到两人中间,带着浓郁的药味,在苦涩中尝到一丝甜。
“我去看看奕儿醒了没有。”司马黎推了推他,先一步溜走。
郭奕昨天半夜突然大哭,将两人惊醒后折腾了大半夜,此刻还睡得正香。司马黎坐到床前,见他一只小手仍紧紧攥着郭嘉的中衣,不由得笑了。
昨夜郭嘉抱着他哄了半天,衣襟也被他紧紧攥着,直到今早起床时也不撒手。无奈之下,郭嘉只好将衣服脱了下来,光着上身另寻了一件。而小郭奕当真攥着父亲的衣服不放了,直到现在也没有松懈。
还记得郭嘉与她一起看着郭奕安然入睡后,他在她耳边轻笑道:“奕儿和你真像。”
“哪里像?”
“以前你做了噩梦,也是这样死死攥着我不松手。”郭嘉朝儿子的方向怒了努嘴,唇角仍噙着笑。他所诉说的回忆,于他而言及其温暖,每当司马黎主动依靠他的时候,他都格外欣喜。
然而对司马黎而言,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只有一个噩梦能将她吓成那般模样——柳城。
莫非郭奕昨晚也做了噩梦?可是他那么小,又懂得什么呢……只是当他们遭遇恐惧时,一定会害怕得嚎啕大哭,这总不会有假。
司马黎满头思绪地踱到木箱前,从梳篦盒中取出一把钥匙,“啪”地一下开了箱上的锁。
她已有半年没再做过那有关柳城的梦了。
一块叠放整齐的白绢静静躺在箱底,司马黎将它取出来看了又看,结合华佗先前的诊断,她觉得自己离真相愈发地近了。
几乎每回随曹操出征时,郭嘉都免不得生次小病,其中大半都是因为水土不服。若非他天生体弱,也不至于如此容易就得了病。
她转过身背靠着木箱,低头看着手中的绢帛,拇指抚着“官渡”后的墨点出神。
如今官渡之战几近结束,再下一战……恐怕就是郭嘉的结局了……
若是在柳城那个地方,地处漠北边缘,寒冷荒芜,依照郭嘉先前的“病史”,不在那里生点小病简直交代不过去。
……可在这个年代,拉个肚子都是能死人的,她实在想不出郭嘉可能会患上什么病,现在只有听从华佗的遗嘱,未雨绸缪,悉心调养。或者……
让他去不成柳城。
司马黎将绢帛攥成一团,无论能不能陪他安稳地度完这一世,也要先躲过这一时再说。
☆、90|3。26。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
接下来的两三年里,曹操肃清了袁绍的残存势力,统一了大半个北方。这期间郭嘉并未随军出征,一来曹操听说他身体不好,身为领导要坚持贯彻可持续发展原则,遂命他好好留在许都休养;二来这回的对手,都是袁绍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有一些顽强抵抗的乌合之众,曹操收拾他们,就好比黑。社。会老大收拾几个高中生不良少年,犯不着郭嘉这种大咖军师上场。
这倒也合了司马黎的心意。
虽说两人已经许久未过不需分离的日子,可郭嘉已被折腾得苦不堪言了。
“奉孝,喝药。”司马黎端着药碗走进屋里,朝里瞥了一眼,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块——郭嘉又在挺尸装死了。
她走上前,一把扯下被子,一张苍白惨淡的俊脸跃然眼前。郭嘉紧紧闭着眼睛,听到她走近了,也无动于衷。
“别装睡,快起来喝药。”司马黎看着他这幅模样,声线禁不住微颤,音调也拔高了些许,透露出淡淡的惊恐。
这已经不是郭嘉第一次恶作剧了,她在心里清楚他不过是耍赖罢了,可每次毫无预兆地见到他这幅模样,心底仍忍不住害怕,甚至手足无措。
听见她慌了,郭嘉才无奈地睁开眼睛,眸中暖色温润如初。
“我如今算是药水做的人了,浑身上下都泛着苦味。”他掀开被子坐起身,见司马黎面色不好地站在床前,一把将她拉下,抱在膝上,不等她反应即低下头品尝着她的唇瓣。
或者说,他在让她品尝他的味道。
良久,郭嘉缓缓抬起身,幅度却并不大,仍在她耳鬓间厮磨着。
“尝到苦味了吗?”他半是控诉地问道。
喂他喝药有什么好的,她与他接吻尝到的都是苦涩。
“苦也要喝。”司马黎不为所动地将他的脸掰正了,就要起身去拿药碗。
郭嘉不容,手上轻轻一个使力,又将她禁锢在怀里。还不等她询问要做什么,他就将衣领大扯开,露出白皙的脖颈和突出的锁骨,将她的唇慢慢带近自己的动脉处,哑声道:“尝尝这里,也是苦的。”
“……”司马黎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顺便如他所愿,唇舌离去时就着咬过的地方轻吮了一下。
她忽而觉得,曹操还是把他从许度带走的好。这人窝在家里,整日里无事可做,引以为傲的智商都下降了不少,还不如跟着曹操去前线锻炼锻炼脑力,每天不是耍赖就是耍流氓,天天在郭奕面前树立不良榜样、充当反面教材。
“嗯……”果不然,被她噬咬的瞬间,某人嗓中发出一声既享受又难过的低吟。
与此同时,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房门外响起,司马黎眼疾手快地捂上郭嘉的嘴,并给予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阿父阿母!奕儿回来了!”一道肉肉的身影欢快地出现在门边,见着父母相拥抱在一起,也不羞赧,飞奔似的冲进来,抱住了郭嘉的大腿。
司马黎又趁儿子没来得及抬起头时,一把将郭嘉敞开的领口拉好,这才回头看向才回家的儿子。
小郭奕今年快满四岁了,每日都去隔壁荀彧家找几个哥哥混脸熟,同最小的荀玄一起念书识字,到了傍晚再跑回来。
“阿父又不肯喝药了。”小郭奕梳着两个小总角,墨玉样的双眼滴流圆,肤色仍白嫩地像块杏仁冻,好似迷你版的郭嘉。他唯一像司马黎的地方,就是天生嘴角上翘的嘴唇了。
此时郭奕为了表示对郭嘉的不满,小嘴撇了撇,形状愈加像猫的唇。
“若是不肯喝药,就让奕儿替你喝吧。”司马黎一副当家主母的姿态,转而将药碗递到郭奕面前。
郭奕震惊的小脸倒映在褐色的药汁上,不出三秒,他的眼中即蓄起泪水,泪眼汪汪地看了看亲爹,伸出两只小手捧过药碗,可怜巴巴地望着郭嘉道:“奕儿要喝了……”
“……”郭嘉无力地伸手,将药碗拿回来,皱着眉喝下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放下碗时,郭奕早就没了泪眼迷蒙的样子,两眼透亮地望着他,手还扒在他膝上。
“唉,你们母子俩……”郭嘉长叹一声,拿这一大一小没有办法。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郭奉孝当全职奶爸的时候,哪里轮得到司马黎插手?这会儿亲密无间的父子已不复当年,郭奕这个小叛徒早早地投奔了母亲的阵营,母子两人一硬一软,逼得他不得不高度服从。
“这药已不间断地喝了两年了。”郭嘉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马黎,话说半截。
华佗也失踪了两年了。
虽说他是名医,总免不得大江南北地悬壶济世,可郭嘉这里很着急啊!总是找不到他人,就意味着郭嘉还得把这药继续喝下去。
“你就听了华先生的话,有什么不好?他毕竟是名医——”司马黎先哄着郭奕到外面玩一会儿,重新坐在床边,抬手覆上了他仍清瘦的手臂。
就眼下的状况来看,她宁可信其有,为的就是不让郭嘉的身体出一点岔子。
郭嘉淡淡地打断她的话,道:“名医又如何?名医亦有误诊的时候。”
他一直不解为何司马黎如此相信华佗,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那“名医”的名头罢了。只是他不知,华佗在两千年后好歹是上过教科书的人,在司马黎眼中,当世除了医圣张仲景,最靠谱的医生就是华佗了。
“就许你算无遗策,不许人家无一误诊了?”司马黎轻轻地拍了拍他,又不敢说过了,试探着问道:“莫非你还惦记着司马懿的事?”
“我惦记有何用?”郭嘉慢悠悠地斜看她一眼,道:“如今他也要出仕了,我犯不着从中阻挠。”
“那就是你在意他暗中为袁绍谋事的过往。”司马黎刚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