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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自己小小的身体,有些清瘦柔弱,完全是个尚未发育的小女孩的身体。她床边站着一个散着披肩发的小孩,面容很是清秀,但也能分辨得出是个男孩子。
果然长得这么好看的,都是男孩子。她盯着少年的脸,无语地想。
那时的郭嘉,对一个已经参加工作多年的女青年来说,的确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
她得知自己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刚刚失去了因病过世的父亲,成了一个孤儿。当时正是冬天,小女孩在雪地里哭了半天,最后哭晕了过去,之后就发起了大烧,昏迷不醒。
司黎的灵魂就趁这个机会,钻到了这具躯体里。
后来,她听说守在自己床边的小男孩,是她身体原主的未婚夫。两人的婚事算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男方家里见她重病,无人照顾,便将她接了过来,收养在府中。
司黎就这样从未婚妻的身份变成了“童养媳”。
显然,“童养媳”这个角色,是她自己给自己定义的。
司黎无法接受自己要给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大的小男孩做“童养媳”,这非但有种老牛吃嫩草的负罪感,还非常的重口味。她自认为自己还是一个有良知、有觉悟的大龄女青年,只是在她听说小男孩名为郭嘉时,她沉默了。
这个一生中屡献奇策的三国大智囊,号称天生鬼才,却只活了三十八岁便与世长辞。
哪怕他现在还只是个小男孩。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过得平淡的出奇。司黎只能暗自琢磨如何回到现代,或者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久而久之,郭府的人只当她生性怪癖,不愿与人交流。只有郭嘉会跟她说话,在他每日看书学习之余,还会讲故事给她听。
从那时起,郭嘉好与人言的才能便渐渐显露出来。
司黎常常抱着膝坐在一边看他用功,尚且稚嫩的脸上还看不出睿智的痕迹,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孩子竟然已经走完了属于他三分之一的人生,她在生出一丝恻隐之心后,又对自己洗脑说:这是古人的命理,他的生老病死,理应与她无关。
“阿黎,想吃烧鸡吗?”只是有的时候,少年郭嘉也会偷懒,他会放下书卷,凑到她身边来,兴致勃勃地问她今天想吃些什么。
她总喜欢走神,他说的话常常十句有八句都被她忽视过去,多数时候她只顾“嗯”一声,算作回答。
后来,郭嘉时常会溜到街上去买烧鸡给她吃。
这大概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青梅时光。
过了大约一两年,郭嘉的父亲也去世了,年不过四十。他的母亲是在生下他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如今他又失去了父亲,他们两个都成了彻头彻尾的孤儿。
也是从那时起,郭嘉的衣裳清一色变成了素衣,他给自己取表字为奉孝。
奉孝者,嘉也。
他还任性地遣走了所有仆人,从此偌大的府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司黎当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她本来就喜欢安静。只是从那以后,郭嘉也开始有意无意地与她亲近起来。譬如郭父出殡那天夜里,郭嘉一身素色衣裳,面容清瘦地出现在她房门口,一双明眸似小鹿般柔和,他轻声询问道:“阿黎,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若不是当他只是个还没发育的小少年,司黎大概会一脚把他踢飞。
这一日,母性大发的她念在他刚失去至亲的份上,就点头答应了。
之后,两人的关系渐渐有了改善,虽然司黎总是在心里将郭嘉当成小朋友对待,可在事实上,还是她受郭嘉照顾比较多。
“奉孝,我们今天吃烧鸡。吧。”司黎的少女音还未发育完全,听上去还有些糯糯的。她跑到郭嘉的书房前,看到他正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念着,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孩子自从他父亲走后,开始带着更加热爱学习的态度天天向上起来,再也不用她多加督促。
这是好事吧,他也该慢慢有了自己的抱负,历史也一点一点走上正途。
“嗯。”郭嘉淡淡应了一声,很快将手头上的书卷看完,站起身向她走来。
司黎这才发现,原本只像个初中生的郭嘉,渐渐有了高中生的样子。他的头发已经长到齐腰那么长,因为还未到束冠之龄,只用一根青色的带子简单一束,虽有几分随意,但她已经可以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身上看到潇洒的味道。
“下个月,就是奉孝的生辰了吧。”她看着郭嘉渐渐棱角分明的面庞,走了一下神。
郭嘉走在她身边,“嗯”了一声。他侧过头,稍稍低下了身子,笑着说道:“还有几年,就可以娶阿黎了。”
司黎的脚步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自己依旧五短的身材,暗暗算了算这具身体也不过十一二岁。
她险些忘了“自己”是与郭嘉有婚约在身的人。
想到她要跟一个未成年的古人结婚,她就头皮发麻。
“你……还有别的打算吗?”司黎没有看他,而是默默转移了话题。
郭嘉点点头,双目中璀璨而明亮,他说:“我想去颍川书院学习。那是颍阴荀氏创办的书院,当地四大家族出身的名士都是那里传道授惑的先生。以前父亲不许我离开阳翟,我却向往那里许久了。”彼时,他的声音还没有那么好听,有着略微的嘶哑,但却是他变得成熟的标志,而他也终于有了窥探天下一角的想法。
“很好。”她点点头,赞许道。走在她身边的这个少年,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
他几乎是说走就走。
很快打点好了一切,也收拾好了行囊。郭嘉来与她辞行时,她一点也不意外。
只是他交给她一只玉梳背,和她在博物馆里戴的那只仿品一模一样。
“收好它,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郭嘉将梳背簪到她头上,她没敢动,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将她包裹住,心悸的瞬间,他低下头来亲吻了她的唇角。
“阿黎及笄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他在她耳边说道。
☆、第34章 一个病号
“阿黎及笄之前,我一定会回来。”
他在她耳边说道。
然而司黎却抱着“誓不做三国版王宝钏”的心态,毅然决然地在郭嘉离开之后出走了。她本想开启新的人生篇章,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被司马懿捡了回去。
也是造化弄人。
*
若将少年时的郭嘉放在现代,不可不谓是一个老师家长重点关注的潜在早恋对象。但她当时可是一个理性的女青年,怎么会对一个小毛孩子怦然心动——只是现在这小毛孩子已经长成了芝兰玉树的优秀男青年,而她却越活越倒退,像个芳心初许的豆蔻少女。
司马黎神色复杂地看着依旧坐在她床边岿然不动的郭嘉,一直看得他也察觉出几分不对来。
“可是哪里不舒服?”他又凑近了些,看着她的脸色又涨红了几许。
可她不能说是自己姨妈痛,干脆摒除了杂念,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问道:“我是想问你……你想娶我,是不是只是因为婚约而已?”
“什么意思?”郭嘉愣了一下。
司马黎深吸一口气,直言道:“如果你只是因为当初撇下我自己去了颍阴而感到愧疚,大可不必。因为你本就没有义务照顾我啊……”她想了半天,只能认定郭嘉说要娶她,多半是因为他的责任感在暗中作祟。虽然,他的确不像荀彧那样的名门之后恪守君子之行,可他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则,说一不二。所谓婚约,也是要信守承诺的事,他不是一个会违背约定之人。
郭嘉将他的身子拉远了些,与她保持开距离。
“我没有这个义务,谁有?司马懿吗?”他淡淡地说道,听不出喜怒。
司马黎哑然了一瞬,才慢慢说道:“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你和其他男人有更复杂的关系。”他伸手扶她躺下,面上平静无波。
她被迫躺下,听见这话心中一窒,还想出声说些什么:“你……”
郭嘉却没给她机会,为她掖了掖被角之后,出言打断道:“好了,你正病着,切莫胡言乱语。”他说完,大概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又放软了语气补充道:“好好休息。”
司马黎失语地看着他,而他在剥夺了自己的话语权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待他轻轻将门带上之后,她才默默地叹息了一声。
刚才,她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正是“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和那晚他在美人们面前轻笑着提起的“心爱之人”不一样,她想知道那个认真又明确的答案是什么。而那个总是喜欢玩笑的郭嘉,她也总是看不明白。
何况……刚才他还说要在这里陪着她,这会儿又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郭嘉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