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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萧凡脑门惊出了一层冷汗。
平静中危机顿现,大事不妙,得赶紧回京师去,此地不宜久留。
歼灭四万余鞑子,这是大明开国以来少有的大胜,庆功宴当然不能少。
宴席就设在山海关的城楼内,当夜清点完战果,随军文吏写好了报捷奏报,朱棣命人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师之后,盛大的庆功宴席开始了。
山海关城楼上,朱棣大宴宁王,萧凡和此战有功的燕军将士,宴席上朱棣激昂豪迈,大大夸赞了立下首功的萧凡,还有作战勇敢的燕军将领,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宴席气氛数度热烈鼎沸。
席间只有萧凡一直面带微笑,不言不语,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如同闹市中坐枯禅的老僧,心若止水,古井不波。
面对喧闹,此刻萧凡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该选个怎样的时机向朱棣告别?或者,干脆不告而别,免得激起他的杀心……
不论如何,必须先回到北平府再说。
宴席过后,第二天一早,朱棣领着数万燕军离开了山海关,踏上了回北平府的归程。
萧凡领着三千将士跟着燕军队伍后面慢慢走着,一反入草原时的张扬狂态,得了萧凡的授意后,三千将士低眉顺目,老实得跟小媳妇儿似的。
就这样,大军行了半个多月,终于回到了北平府。
进了城,看到北平街头来往熙攘的百姓,他们面带安详的笑容,怡然自得的辛勤劳作营生,萧凡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
闻过了战场的烽烟味道,此时此刻的平淡喧哗,竟是那么的满足舒坦。
他从来不曾发觉,原来和平是那么的弥足珍贵。
戒台寺,钦差行辕。
命曹毅将三千将士带到城外扎营,萧凡领着几名亲军侍卫兴冲冲的快步走进了内院,大喊道:“师伯,师父,方大人,还有那谁……我回来了”
院内静悄悄,没一个人应答。
萧凡兴奋的笑容有些僵硬。
“一介书生领军杀敌,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这么厉害闪闪的人物回来了,你们多少给个反应呀人呢?”
萧凡有些不高兴了,意料中的夹道欢迎,歌功颂德完全没有出现,院子里半条人影也没有,钦差行辕内安静得跟鬼宅似的,阴风阵阵。
“难道燕王趁我不在北平,把师父,方大人他们都干掉了?他们……都死了?”萧凡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啊呸你才死了呢黄口小儿说什么胡话?招你惹你了?居然这么咒老夫?”
萧凡愕然转身,却见院侧角落一棵大槐树的石桌下,一身灰色儒衫的方孝孺正手捧着书本,神色不善的怒瞪着他。
“方大人我可想死你了……”萧凡一脸惊喜的迎上前去。
方孝孺重重扔下书本,走上前,指着萧凡身边的一名侍卫大骂道:“杀敌就杀敌,有什么了不起?书生又怎样?书生本来就比武夫强许多,书生杀敌是本分,用得着这么大呼小叫的吗?别忘了你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方大人……方大人我在这里”萧凡无奈道。
“嗯?人呢?还不速速现身”方孝孺睁着迷茫的大近视眼四处张望。
萧凡只好将方孝孺的手指顶到自己胸口,苦笑道:“方大人,你骂错人了……我到底是有多渺小啊?”
方孝孺哼道:“我刚才骂他就是要让你感到惭愧”
“我果然感到惭愧了……”
“胜不骄,败不馁,这才是君子气度瞧你打了胜仗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老夫真不爱搭理你锦衣卫从前方传来的军报老夫早已看过,不就是烧了几顶帐篷,抢了几头牛羊吗?这也叫胜仗?……”
萧凡睁大了眼睛,惊诧的大声道:“慢着等一下”
“怎么?”
“方大人,名利于我如浮云,我是个淡泊名利的人,不过……有件事咱们得说明白了,什么叫烧了几顶帐篷,抢了几头牛羊?这也太抹黑我了吧?”
方孝孺哼道:“难道不是吗?”
萧凡正色道:“我再重复一次,名利于我如浮云不是我争功夸功,事实上,我除了烧帐篷,抢牛羊,还做了很多事……”
方孝孺白眉一挑:“比如?”
“比如……我还敲了鞑子的闷棍……”萧凡的俊脸浮上几分赧色。
方孝孺重重跺脚道:“你……你是朝廷大臣,却干这种剪径蟊贼的勾当,朝廷体统何在?你个人的脸面何在?所以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啊……”
“脸面于我也如浮云……”
二人争了几句,却猛然住口。
一道瘦削的人影自二人身边走过,他穿着脏兮兮的灰色道袍,头发凌乱,面容邋遢,一对细小的眼睛空洞无神,脚步虚浮不稳,好象从他们身边飘过去似的,根本无视许久不见的萧凡正在眼前。
萧凡惊喜叫道:“师父,徒弟我回来了,师父,师父”
太虚两眼发直,嘴里喃喃自语念叨着什么,对萧凡的呼唤置若罔闻,越过二人,仍旧往前飘去,神情非常的缥缈虚无……
萧凡的眼也直了,喃喃道:“师父……这模样被掏空了似的,他昨晚到底跟几个女人胡搞啊?”
张三丰不知何时出现在萧凡身边,他捋着花白的长须呵呵笑道:“师弟最近倒是未涉风流阵久矣,他已洗心革面,每天关在房里潜心炼丹,他说他已对羽化仙丹颇有头绪,贫道甚喜之,甚盼之……”
萧凡顿时肃然起敬,从江湖老骗子转型到搞科研工作,虽然有点不靠谱儿,但态度是正确的,积极的,应该给予充分的鼓励。
“师父炼丹,师伯你呢?你为什么不炼?”萧凡好奇问道。
张三丰一派悠然道:“我干嘛要炼?等他炼好了,我也可以沾沾光嘛……”
萧凡敬佩道:“师父炼的丹你都敢吃,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哪能呢,贫道总要看他先吃下去,如果他没被毒死,而是羽化升仙了,那贫道就跟着吃一副,一起成仙……”
“如果师父被毒死了呢?”
“那我就恕不奉陪了,无量寿佛,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萧凡:“…………”
我这是加入的一个什么门派啊?比黑社会还不如,黑社会好歹还把义气俩字挂嘴边呢,这两位倒好,连表面的形式都省了……
走进内院厢房,一位身姿袅娜的女子款款迎上前,美眸里含着惊喜和浓浓的思念,朝萧凡裣衽为礼,细声道:“奴家恭贺萧大人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哈哈,红桥姑娘多礼了……”萧凡喜滋滋的道,总算碰到一个反应正常的人,尽管这个女人并不是那么简单,但她比外面那三位强多了。
张红桥一身素裙,头发盘成云髻,髻上两支步摇随着身形移动晃晃悠悠,颇为诱人。
她悄然抬头,贝齿咬了咬下唇,欣喜中却带着几许幽怨,垂睑微微嘟起嘴,轻声道:“大人叫错人了,奴家不叫红桥……”
“你又改名字了?”萧凡愕然。
“哼奴家刚刚本来是叫红桥来着,但是大人一回来,大声嚷嚷着师父,师伯,还有方大人,最后奴家在大人的嘴里却变成了‘那谁’,所以,奴家从今以后就叫‘那谁’……多谢大人赐名。”
萧凡尴尬了,挠头笑道:“看不出你嘴还挺利的,我那不是随口一提嘛……”
张红桥幽幽低叹道:“看来大人心中根本没有奴家的位置,奴家痴心妄想了……”
“哪能呢,红桥姑娘想多了,我一直记得你的……”
张红桥忽然抬起头,勇敢的直视萧凡,道:“你若记得我,怎么连我的名字都叫不出?或者,你对我多有疑虑,一直存有提防之心,故而对我若即若离,不敢近前一步?”
见张红桥难得的流露出强势的态度,萧凡讷讷不能言。
她并没说错,只因她是朱棣所赠的女人,萧凡对她有着深深的戒意,所以一直不敢与她太过接近,他怕自己对她产生了情意,也许会害了自己的性命,甚至坏了朱允炆削藩的大计,萧凡向来是个很理智的人,他好美色,但他还没好色到不要命的程度,对那些怀有别样目的接近他的女子,只能硬起心肠与她保持距离。
历史上因为女人而丢了性命甚至丢了江山的例子实在太多了,褒姒,妲己,西施,她们哪一个不是倾国倾城?哪一个不是消磨了男人的意气和斗志?
萧凡不想做这样的男人,他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使命绝对不在女人的肚皮上。
“萧大人,你为何不说话了?”今日的张红桥有些咄咄逼人,清澈如水的美眸中流露出一股轻怨薄愁,和……浓浓的情意。
萧凡沉默半晌,忽然抬起头,指着天空惊讶的道:“啊太上老君在裸奔”
张红桥惊愕回头,待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萧凡早已不见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