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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琉璃用一根食指轻轻一敲膝盖,算作回答。
无心抬手攥住一根倒垂下来的钟乳石,自顾自的又道:“我也想吃火锅了——我什么都想吃,我要饿死了。”
他很认真的向白琉璃征求意见:“你说,如果我去向我爸要东西吃,他会不会给我?”
白琉璃睁开了一只眼睛看他:“吵死了,走开。”
无心不走,执着的又问:“你在干什么?”
白琉璃把睁开的眼睛重新闭了上:“我在给你报仇。”
无心歪着脑袋想了又想,最后自己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忽然黑出了贼光,已经缓缓消退了的兽性重新复燃,他饿极了,不但想要生吞活剥,而且还要敲骨吸髓——只是不知道他的仇人兼猎物应该是谁。
无心喃喃的和白琉璃说话,因为自己的思路太乱,所以想要请白琉璃让自己清醒清醒。可白琉璃并没有爱心和他抚今思昔嚼舌头。对着嗡嗡乱叫的无心猛一挥手,他很不耐烦的蹙起了两道长眉。而无心身不由己的向后直飞,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
滚落在地伸长了两条腿,无心六神无主的坐起身,望着前方又道:“白琉璃,你知道吗?水里有一条大蚂蝗,那么大。那么大的蚂蝗还是蚂蝗吗?不是蚂蝗了吧?”
一句话让他说的颠颠倒倒啰啰嗦嗦,但是他自得其乐,说得甚至忘记了饥饿。白琉璃不肯分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告诉他:“是蚂蝗。”
无心摇了摇头:“太大了,还是蚂蝗?”
白琉璃第无数次的发现无心是真烦人,恨不能找块大石头一举将他砸晕:“不是普通的蚂蝗……是蛊中之精……此地属阴适宜养蛊……别和我说话。”
无心听到这里,脑子忽然灵了:“蛊?既然是蛊,就必定有养蛊的人。养蛊的人在哪里?”
白琉璃被他问得愁容满面,简直快要发火:“不知道,如果活着,一定不会远;如果死了,就不一定了。”
无心和白琉璃有问有答的说了半天话,感觉自己似乎是越来越聪明了,甚至已经能够开始思考:“不会远……对,养蛊不容易,养成了的蛊虫,谁会舍得随便抛弃?不会远……”他扭头望向了漆黑的洞中深处:“你说这座洞子会通到哪里去?里面会不会还有活物?一直走下去的话,能不能找到养蛊的人?我去走着试试看,如果能够走出一条新路,我就不必去杀蚂蝗了。”
说到这里,他一翻身爬起来,当真是攀援跳跃着冲入了黑暗。白琉璃面无表情的撩了他一眼,心想:“终于滚了。”
然后将手指搭上膝盖,他集中了全部精力继续念咒。一团幽幽的寒气笼罩了他的全身,先前藏在附近窥视他的小鬼已经全不见了,有些是被他吓跑了,有些则是被他吃掉了。
他身上的光芒越盛,石岸上的丁思汉越痛苦。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面孔,他已经可以摸到一丝丝坚硬的毛细血管——血管已经枝枝杈杈的在他脸上显出了形状。
他的外套后面连着帽子,抬手掀起帽子扣在了头上,他不想让保镖们看到自己的异象。保镖们自从见识了大蚂蝗的胃口之后,先前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锐气全散尽了,变成了一小队肌肉发达的小绵羊,双腿打着晃横行。
小心翼翼的转过最后一道弯,丁思汉闭着眼睛停顿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的血符贴到了身后石壁上。前方的史家姐弟是彻底失踪了,他现在只能自己摸索着走。贴过血符之后,他在裤子一侧用力的蹭了蹭手指,生怕自己染了血腥气,会再招惹来大蚂蝗,虽然血符上的鲜血早已经干透了。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距离鬼巫师越来越近了。
他和鬼打了几辈子交道,完全的不怕鬼。鬼的气息他很熟悉,然而鬼巫师和一般的鬼不一样。一般的鬼都是阴气重,而鬼巫师则是邪气重。在偶尔的疏忽之时,他甚至会搞不清鬼巫师到底是生是死。说不清,与其揣测他是人是鬼,莫不如说他更像妖魔。
丁思汉每每想到这里,都很庆幸,因为鬼巫师的确是鬼。幸亏他是鬼,否则自己就全无还手之力了。试探着将一只脚迈下石岸,河水只没过了他的鞋面。还是通达大路走着舒服,他趟起了水,一路哗啦哗啦的往前走。走到水与岸的交界处,他停下脚步,向后方的保镖伸出了手。
从保镖为他撑开的背包里,他拿出了两只小黄旗子。双手执旗单膝跪地,他把旗子立在潮湿的石坡上,口中低声念道:“天清地灵,兵随将令,兵随印转,将随令行,速速领令启程奉行,神兵火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他松开双手一拍地面,两只小黄旗子竟是自行立住,丝毫不动。一股子凉风瞬间从后方吹过来了,无形刀剑一般穿过了两只黄旗之间。周围的邪气太重了,吓得他的小鬼不敢靠前,于是他充当开路将军施了一道阴兵咒,在弥漫着的邪气之中开了一道小门,让小鬼们能够通过小门继续前行。
凉风穿过双旗之后,立刻就弱化成了似有似无。这一段洞窟已经被白琉璃的念力镇得密不透风,小鬼们即便有了通道,也无法长驱直入。
丁思汉另有一番主意。拔了小旗向前走了几步,他故技重施,重新立旗念咒,引着小鬼们又向前行进了一段路途。感觉自己距离白琉璃实在是很近了,他收起小旗,从袋子里又掏出一只小盒子。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满满一盒腥红油脂,乍一看仿佛印泥,其实是经过了炮制的尸油。挑了一指头抹在地上,他慢条斯理的描出弧线,最后正是画成了一个极大的圆圈。尸油是纯阴之物,这一个圆圈也就是他为小鬼们暂时划出的安身之处。有了尸油的安慰,也许小鬼们不会立刻急着逃跑。
把小鬼们暂且圈禁住了,丁思汉面对着白琉璃所在的方向盘腿坐下,身边正挨着他的乌合之鬼们。保镖们则是远远的立在了一旁——在岸边一块大石头下,他们刚刚看到了两名同伴的尸体。
把大敞四开的背包摆在一旁,他抬头对着前方冷笑了一下,随即把手伸入背包之中,摸出了一沓符。一招鲜,吃遍天,单凭着一手好符,他便可以在阴阳两界畅行无阻。手里的符干燥而又柔韧,是半透明的人皮,用烙铁在活人背上烫出咒文,烫到人死,符便成了。人皮主人的魂魄全被封在人皮符里,封得越久,怨气越重,一旦释放,必成凶灵。
丁思汉此刻并不需要凶灵作祟,所以一手托着人皮符,另一只手从背包里抓了一把朱砂。将朱砂抹在人皮符上,符中的鬼是阴的,朱砂却是鬼的克星。将一张人皮符细细的抹匀了,他拿起第二张接着涂抹。一张一张的涂抹过了,他紧闭双眼定了定神——头脸的皮肤像是要被硬化的血管勒碎了,他的时间已经很有限。
最后在自己面前点起半截蜡烛头,他拈起一张人皮符在火苗上一燎,随即猛的挥向了前方。人皮符沾火即燃,在脱手而出的瞬间已经烧成了一团火流星。滴溜溜的直飞到了洞窟高处,人皮符在白琉璃面前彻底化灰,符中的魂魄受了朱砂与烈火的冲击,在自由的同时魂飞魄散。而在魂魄分崩离析的一刹那间,爆发出的凶杀之气直冲向了白琉璃。
白琉璃本是不怕鬼的,可万没想到丁思汉会把鬼当成高射炮弹轰击自己。他稳住心神正想还击,然而第二张人皮符又到了。
他被第二张人皮符狠狠的“震”了一下。慌忙向后退却了,他无论生死,一直是个幕后的人物,从来没有明刀明枪的上过真战场。他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咒死活人,却抵挡不住一个小孩子的拳脚。先前他打了丁思汉的软肋,如今丁思汉也打了他的软肋。人皮符接二连三的对他紧追不放,他仿佛陷在了开花炮阵里,但是他没有慌。一甩袖子退入洞中深处,他想找个僻静地方重起炉灶另开张。
火流星随着他换了方向。他集中了念力预备对抗,可在火流星穿越身体的一瞬间,他的影子忽然闪烁了一下。
不是人皮符了,他想,丁思汉换了招数!
丁思汉的确是换了招数。白琉璃毕竟是个鬼,而他没有必要用鬼打鬼。将他的先遣队尽数祭出之后,他进入正题,一挺身起了立。对着白琉璃的方向迈上一步,他一边结着手印,一边口中诵道:“临兵斗者皆列阵前行!”
话音落下,他向前一甩手,发出的却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纸符。纸符是常见的镇邪祟符,但因画符人是他丁思汉,所以纸符拥有了名副其实的力量,当真是把白琉璃镇了一下——一下而已,并没镇住。
丁思汉是要穷追猛打,白琉璃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接连又挨了几张镇邪祟符,他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