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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凤伸手抬起无心的下巴,让他仰脸面对自己。无心始终是闭着眼睛不肯睁,于是她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拨开了无心的左眼眼皮。左眼眼皮是凹陷着的,拨开之后空无一物,只在眼窝底部隐约有嫩肉鼓凸。
史丹凤屏住呼吸,半晌过后才松了气又松了手:“你可吓死人了。昨天夜里我就梦见你变成了猴儿,没想到梦的还挺准,你这模样比猴儿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怎么受的伤?是自己不小心,还是被人打了?你说你要是只小猫小狗就好了,偏偏长成了个人模样。既然像个人,就得把你当人看待。唉,你知不知道疼?应该知道吧?厨房有鸡蛋,我给你做碗蛋炒饭?给小飞当姐姐是我上辈子做了孽。小飞干什么不好非要刨地?刨出来个什么不好非要刨出来个你?算我胆大,当初没让你活活吓死,现在你又来吓我一跳。你说你到底是不是被人打了?这地方这么荒凉,小飞就不该让你夜里出门……”
史丹凤语无伦次的长篇大论,把话说得东一句西一句,仿佛也要发疯。最后她又问了无心一句:“疼不疼?”
无心点了点头:“疼。”
史丹凤叹了口气,起身之前又在他头上摸了一把:“烦死人了。”
史丹凤心乱如麻的去厨房做蛋炒饭。用电磁炉炒出热腾腾的一大锅,她先给自己和佳琪盛出了两碗,然后把锅端进了无心房中。史丹凤有一手好厨艺,做蛋炒饭时能用一只鸡蛋炒出十只鸡蛋的盛况,看着满锅金黄,其实全是假象。然而今天她没有施展厨艺,把鸡蛋老老实实的炒成一大块藏到米饭下,她全给了无心。
无心来得蹊跷,伤得恐怖,让她生出了一种惶惶然的伤悲,仿佛无心随时可能消失,自己对他也是“喂一顿少一顿”了。
下午回了公司,史丹凤对着几本过期杂志,独自枯坐到了傍晚时分。上下三层写字楼中的大小公司都下班了,走廊里面空无一人。史丹凤正要锁门上楼吃晚饭,不料未等她起身,白大千却是满面红光的回来了。
史丹凤起身向他打了招呼,因见他是孤身一人,故而又问:“小飞呢?”
白大千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又找到了和她独处的机会,越发喜上加喜:“他没和我一路走,下午直接进城去了。哈哈哈,丹凤,今天对我来讲,是个大日子啊!”
将手里的一只圆滚滚鼓溜溜的白布口袋放在桌子上,白大千打了个酒嗝,然后意犹未尽的对着史丹凤摆了摆手:“丹凤,你是不知道,我今天太帅了。”
史丹凤将他上下审视了一通,倒是承认他仪表堂堂,但不知道他做了何等大事,以至于自夸自赞到了这般地步。
白大千装着一肚子暖洋洋的酒肉,一边回忆着晚上的盛宴内容,一边向史丹凤大肆渲染了自己今天的大成绩。原来他上午在工地里装神弄鬼、百般做作,吓得客户与围观民工们一惊一乍。直到表演得差不多了,他在大坑之中停住脚步,猛然伸手一指地面,高声喝道:“给我挖!”
几名民工扛着铁锹当即上前开挖,挖了一米多深时,挖出了个小陶罐。陶罐一看就不是古董,分量还挺重。白大千见陶罐的模样和史高飞所说的丝毫不差,立刻仰天长笑:“就是这个妖孽在作祟了!”
把陶罐放在一只贴了符的白布口袋里,白大千命人填了深坑,又利用新近学习的知识,当众做了一场法事,震得观众们面面相觑。工地下午开了工,果然一切顺利。客户对白大千崇拜得五体投地,不但奉上丰厚酬金,而且设了丰盛宴席款待大师。于是,白大千很意外的扬名立万了。
根据无心的指示,白大千把陶罐带了回来。陶罐带着个盖子,四周不知是糊了什么,脏兮兮的很严密。白大千举着罐子摇摇晃晃,感觉里面似乎是有水,有心开了封看一看,可是无心不在场,他又不大敢动手。
史丹凤感觉白大千说话有点云苫雾罩的意思,不值一听,故而在他换气的间隙之中告辞而走。白大千瞬间成了孤家寡人,颇为扫兴的坐回自己的大办公桌后,他开始饶有兴致的摆弄陶罐。
史高飞是不许他打开陶罐的,要问为什么,却也没有明确的原因,只说“无心不让”。虽然大家是个有财同发的关系,但白大千藏了心眼,并不十分信任无心。无心,按照老话来讲,可以说是生了一双阴阳眼,是个能通阴阳的人。对于这种玄之又玄的货色,白大千真是探不明看不透。陶罐里的东西,可能是好可能是坏。但是无论好坏,无心总该是心里有数的,既然有数,为什么不说?莫非里面藏了宝贝,他想带着疯子独吞不成?
白大千思及至此,骤然醒了酒。侧着脸把耳朵贴上陶罐,他忽然一哆嗦,感觉陶罐里面好像有活物——小小的,软软的,轻轻在搔陶罐的内壁。一下子一下子,声音很软,似有似无。
白大千抬了头,用指甲轻轻去刮罐口的污渍。刮了几下,他心中悚然,暗暗的想:“别急,万一真是个邪东西,我可整治不了它。再等等吧,看看无心怎么说。”
白大千上了楼,希望和无心谈谈。然而无心把房门关得死紧,只说自己要病死了,拒绝和他交谈。
白大千感觉他病得太怪,十分狐疑。偏巧史高飞带着一身寒气回来了,双手各拎着一只大塑料袋,里面装的全是汉堡。原来他想起无心仿佛是很爱吃汉堡,可城郊偏僻,肯德基麦当劳一概没有,于是他特地因此进了一趟城。敲开房门之后一闪身,他头也不回的挤进了房内。
白大千冷眼旁观,越看越疑。史高飞的饭量,他是知道的。既然史高飞不会对着无心吃独食,那无心这位病人的胃口,未免过于可观了。
如此过了几天,无心依然是没有痊愈。史高飞出出入入都像贼一样,若是有谁胆敢向他房内张望,他必定怒不可遏的咆哮许久,好像他儿子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看死。
白大千心事重重的坐在办公室里,从早到晚的对着陶罐发呆。陶罐被他擦干净了,比骨灰罐大,比他的脑袋小,圆溜溜的一身大酱色。白大千几次三番的把耳朵往罐子上贴,越听越感觉里面是真有活物。心痒难搔的熬到了第五天,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中午时分,白大千决定上楼和无心见一面,开诚布公的解决罐子谜团。在他上楼之时,史丹凤和史高飞正在一起研究无心。三个人站在窗前,史丹凤扒了无心的左眼皮细看。新生的眼珠子黑白分明,湿润润的十分灵动。史高飞坐在窗台上,用四肢把无心缠到了自己身前,又低了头,在他头顶上不住的亲。
史丹凤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虽然感觉无心的存在是个大麻烦,可看他变回了人样,也没来由的感觉出了轻松:“小飞,你要养他就好好的养。以后大半夜的不要放他一个人出去——当然,也不许你一个人出去。”
无心靠在史高飞怀里,对着史丹凤嘻嘻的笑。史丹凤被他笑了个哭笑不得,忍不住又要去摸他的脑袋:“你笑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七天吃了多少钱?”
史高飞不以为然的一挥手:“姐,你不要这么吝啬好不好?他怎么说也是你的侄子,你怎么说也是他的姐姐,能不能别什么事都扯到钱上去?”
史丹凤一扬头:“怎么着?他七天吃了我一个月的工资,我还说不得了?”
史高飞不屑于和他姐一般见识,低声嘀咕道:“恶俗。”
史丹凤听了弟弟对自己的评价,登时起了杀心。然而未等她反唇相讥,白大千上来了。进门之后和无心打了个照面,他见对方三人聊得热火朝天,心中不禁一别扭。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开口问道:“好了?”
无心笑道:“好了。”
白大千单刀直入的奔了主题:“好了就好,那个罐子一直在我手里,我不知道怎么放置它才合适。既然你已经好了,我们就研究研究怎么处理它吧!”
无心说道:“把它给我,你不用管。”
白大千听了,登时火起:“让我不管可不行,谁知道罐子里藏着什么呢!”
无心不动声色的瞄着他:“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大千压了火气,勉强保持了平静:“无论好坏,我作为老板,总该有知情权。现在大天白日的,就算罐子里有鬼怪也不能作祟,你们跟我下楼,我们把罐子打开,是好东西我们分了,是坏东西我们扔了,无论好坏都别瞒人!”
无心万没想到白大千会闹起脾气。挣开了史高飞的胳膊腿儿,他向前走了一步:“白叔叔,我真不知道罐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看罐子的样子,它不应该是古货,倒像是近些年被人埋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