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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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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瞳将酒摆上外屋的圆桌,流盼的眸光穿过琉璃珠帘淡落在他的身上,“小心眼儿,帮我一个忙!”

“好。”

“你还不知道我要你做什么。”

“我说可以。”

倾瞳顿了顿,垂头道:“今天除了你,我找不到别的人。天明之前,你能不能看住我不走出这个房间?”

方才在酒楼,若不是师兄及时阻止又引走了追踪,也许自己就会再度落入麻烦中。她不能保证今天的状态不会继续闯祸,就要找个愿意帮忙,也看得住她的人。所以不选城西皇陵而来了这里,当然是这个道理。

他在帘后坐起身来,淡淡的听不出情绪,“你怎么了,不痛快?”

“别问那么多,就说你帮不帮。”

“你这火急火燎的毛病,何时能改了?”他不大认真地嗔怪一句,唤了柴青,吩咐他备些小菜,然后把历越送来的“凝洌”一并带来。

“大人,这酒甚烈,您最好……”

莫怀臣破天荒对属下解释,“放心,我是怕她不够。”

雅致空旷的大屋,被那屏璀璨的琉璃帘子一隔为二。两个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再无言语。

倾瞳并不动箸,只管一杯一杯闷闷饮酒;里间则传来不轻不重的落子之声,清音粒粒。

一盘棋,两盘棋,三局,四局……

四更鼓残,雨住了,窗外的晨曦苍华方兴未艾。

柔软如缎的黑发随着寒噤瑟缩了一下,举杯饮尽,唇舌喉间再次盈满了“凝洌”的澈凉。

冰泉酿出的佳酿,果然纯得不带半丝火燥气。却还不够烈,不够狠。

倾瞳又搓了搓臂上的薄衫,忍不住无声地苦笑。

原来想要喝醉,也是这么难的事。

终于听到琉璃帘子幡然而响,轻风袭来,微温的掌已握住她擎杯的柔荑,一条融融的暖线就随着经脉默默注向她已经冰冷的四肢,在肺腑间游走一圈,才随之淡去。

清浅的气息微扬起一缕鸦羽般的垂丝,拂过她玲珑的耳畔;隐约几分温柔,又几分淡漠,“如果见到了眼泪,我就当你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快乐滴更鸟,抱抱亲们。

☆、料亦难料

“谁说我醉了?”她赌气站起来,悻悻瞪那个比自己恰好高出一头的男人。

目光交错,那人的神色几分嗔怪,“要么不来,来了就非逼着我做坏人!”话音才落,屈指已敲中了她的脑袋,咚的一声闷响。

倾瞳登时龇牙捂住痛处,“你疯了?出手这么重,很疼的。”

“真疼么?”

“废话!”

“疼了还忍什么?”

“小心眼儿……” 她一怔,陡然眼眶潮热。

从小到大,一心一意崇拜的父亲,不是父亲。

从小到大,一心一意想要维护的杜府,并非家园。

不明就里的身世背后,也许还藏着更多不堪的秘密。

当一切的理所当然被毫不留情地颠覆,那些坚持与挫折变成了一场一相情愿的笑话。种种旧事在胸中借着酒气翻涌回溯,心头涌上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失落与更多空荡荡的迷惘。

所以流连他地,所以摒绝和杜府有关联的一切,因为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面对曾经信以为真地坚守的一切。

而对面静如渊泓的深眸,常常冷得仿佛早洞悉了凡尘中所有的喧扰。此刻忽而一点,浅泽的墨澜居然如水般绽开。

一圈,又一圈。

环环重重,直波到人心深处。

温凉,明睿,却也无限包容。

她忍不住狠狠抹了下眼睛,“我才不……”

“哭”字还没说完,吧嗒吧嗒,大滴的悲伤恣意滚落下来,比昨夜的雨更疾更快。

地上杯中,砸一处,深暗一处。

就似个受了委屈的稚气孩童,不懂掩饰也不想掩饰,哭得全心全意浑然忘我。好像非要干干脆脆痛泣一场,才能重新呼吸,重新思考,重新获得继续下去的勇气。

莫怀臣沉吟片刻,轻叹间终究伸臂一拉,在微芒里将某个小小的头颅按入怀中。胸襟迅速被泪水浸透了,那点湿意慢慢地,似乎透过丝绵,稍微濡湿了身体里跃动的那颗心脏。

世上唯有这一桩事,以为料到了,却终究是料不到啊……

一个哭得尽情,一个依旧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倾瞳渐渐止住了泪,身体有些醒悟地僵住。

他才先低笑着打破了两人之间的那丝尴尬,“哭好了?”

“嗯。”

“你哭好了,我可要换衫了。”

“你……”倾瞳登时又羞又窘,顺势一把推开他,“洁癖狂!”

她刚刚怎么会误以为这个男人有那么几分温柔体贴的呢?怎么会微微腿软,小小心跳的呢?

他根本还是那个爱干净爱到死的小心眼儿,居然这个节骨眼都不给自己一点面子。

莫怀臣也不辩解,真的径自回里间去换衫。

倾瞳在外头踌躇片刻,也不敢多瞅薄屏后头那影影绰绰的动作,闭眼扯起有些沙疼的嗓子,“喂,我要走了。”

里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上次欠你一匹骏马一张银票,这次欠你一壶酒一件衣裳。记账!”

说罢居然就歪歪倒倒往外走,照旧不回首一顾。

纱屏后头的人顿了顿,好像有点开心,又有点无奈,“这个没良心的女人……”

隐隐地听到门外飘回来一句,“还有,昨晚的事,谢啦!”

“没良心的女人!”

清晨的杜府大宅,在薄寒中一派端严静谧。

迟疑片刻才扬起手,大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现出杜魏风倦色浓浓的一张俊面。瞧见了归家的人,他陡然浑身一震,惊喜地低呼出声,“小瞳。”

“魏风……”倾瞳勉强冲他笑了笑。整整一日未进食喝水,不是有莫怀臣那点真气支撑,她还真难自己爬回来。这会儿气若游丝地倒吓白了杜魏风的脸,“我想睡觉。”她丢出句不太负责任的话,就放任自己跌入信任的手臂间,口齿模糊地喃喃补充,“放心,我没闯祸。”

黑沉的一觉,连梦都没有,午后时分被外头一阵人声吵醒了。

迷茫片刻,她才发觉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屋里,不过略一动弹就头晕眼花。

果然民以食为天,饥肠辘辘一天,心胸肺腑都掏空了一般发虚。

幸而有人体贴,桌上居然早备了吃食,她赶紧翻身而起。不一会儿,咸粥酱菜被一扫而光,一壶温茶也被消灭殆尽,才终于不再两眼发黑,缓过口气来。

思路微明了,外头你来我往的人声终于渐自一字一句清晰地钻入耳畔。扶住桌案的手,不禁起了些颤抖,攥起的骨节微微发白。

“杜大人病了?好,既然杜大人不肯理会,那本王可就直接把这东西交给父皇判断了。父皇生平可是最恨被人骗的,到时候杜府究竟有没有死过一位小公子,是否将三女身世隐瞒冒充贵族后裔令历越皇室尊严蒙羞,这中间还有什么阴谋没有,父皇若是一意追查到底,出了什么祸事,可就别怪本王没有事先招呼!”

那个直捅捅的骄矜男音她十分有印象,正是来自承帝的长子——臻王余战。

余战本是承帝正后所出。出身虽高,却天性残忍贪婪,常常传出他草菅人命,横行禹华的丑闻。不过据说他一年之前渐渐变了性子,懂了些收敛,开始壮大自己的势力拉帮结派,在历越朝内声望愈隆。

外头那个端正醇厚的语调是杜魏风的,“我已经说过了,大人昨日病发昏厥,至今尚未苏醒。王爷有事,只能等大人醒后,或是大小姐二小姐回来,方能处理。”

“你算什么东西,想抬出丽妃和司马要挟本王么?本王就是要现在去看看,杜大人到底病成什么样了,怎么就不能见人。”

外头立时拳脚相激错杂,几声惨叫声后,传来余战的怒骂,“大胆,连本王的人你都敢挡?”

魏风也不跟他磨牙,“请臻王择日再来。”

僵持片刻,余战阴狠笑道:“好,要是害死了你家大人,你可别后悔!我们走!”

“等一等!”

“你还要怎么样?”

“王爷带来的这件东西,请暂且留下!”

“就凭你?”

杜魏风还是木讷地一板一眼,“就凭我!”

“你也……”余战陡然杀猪似的嚎起来,“配……啊啊啊,疼!”

“王爷……王爷,保护王爷!”

外头登时呼喝声频起,不猜也知道是双方当真动上了手。

余战的嗓门疼得升了调,“混账,放开……嗷嗷……放开本王!”

一声吆喝未完,旁边一间屋门吱呀一声开了。隐约一个苗条人影自自在在好像逛自家园林一般踱了出来,开口便笑,“哎哟,居然是王爷大驾光临,难怪梁上的喜鹊叫了几日呢。王爷您这是……”

那人瞧见魏风轻而易举地反拧着余战的腕,后者疼得一脸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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