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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方才起就绷直僵硬的薄肩,这时才微微一松,倾瞳抑了呼吸回首——哪怕是睡着了,这个男人的轮廓依旧有种刀削般锋利的帅气。他暂时卸下了白日的冷酷神态,微翘的唇角似一个微笑,眉心处却拢起清晰的“川”字,揽住她青丝的手臂显得任性霸道,还是如昔的张狂。
她不由蹙了蹙眉。
有些人有些事,全然将之视作敌对,其实要简单许多。为了皇兄还有大狐狸,她只能对司紫妥协,选择不大光明的敷衍对策。只是自己能做到几分,而以寇天的敏锐,又能猜出几分,连她都毫无把握。想想不觉有些犯愁,脑中不由飘过那袭白衣如雪的影子,那人在竹下的浅笑,那人在月下的回首,那人临别时尘烟中,久久的独立。
想他,很想他,想立刻飞回他身边。伤口在软弱地阵阵作痛,令人不由更加思念他怀中的安宁温柔。若能不必考虑江山天下,没有权力生死的威胁,而是与他简单在一处,此刻的秋寒中围炉而对,闲话家常或安逸拥眠,该有多好!
她又试着抽了抽自己的发丝,它们被桎梏得一动不动,就好似她如今的处境。倾瞳死心地转身闭了眼,鼻尖间漫浮过一阵淡淡的酒香,带着熏熏惑人的温度,直到思绪模糊尽头,氤氲了一川秋水凌江。
次日,渔船继续西行,司紫在一旁安眠,倾瞳撩开帘子往外看,他们避开了巡查最严的所有近道,大概是绕了一个大弯,先深入了历越深处,估计寇天是打算从一条支流上岸北上。初见他狂放肆意,其实粗中有细,想要从他身边逃走,实在不容易。
而这一代因为是历越腹地,山高水广城郭稀少,只有些零散的小庄人家,皇兄和大狐狸一时估计也找不到这里。寇天似乎深知此境,小船沿着水道前行,穿越层林,却是一直在赶路。
到了快黄昏的时候,才赶到一个野渡。寇天拉锚靠岸,才卸了斗笠走进舱内。倾瞳靠在窗边,不知想什么出了神,黑珠点点晶莹,面色倒是好了些,微现几分红润。
他干咳了一声,伸腿坐在稍远的地方,“在想什么?”
倾瞳回过神来,稍微抿了一下唇,“没什么。只是,凌王为我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不怕延误了战机么?”
倒好像真的无害的一句提问,寇天咧咧嘴,“随你怎么想,反正你我都在这里,我高兴看着你,你不高兴也要对着我。”
“蛮子!”她低眉轻啐了一声,不理他了。
寇天看她有些艰难地撑身倒茶,便赶过去,“你慢点,我来。”衣裳一时勾到船边的木叉,撕了一道口子。他也不管那么许多,倒茶递水,好像做了几百遍那么熟练。倾瞳对着直递到眼皮底下的茶杯,却皱起弯弯柳眉,“我不渴了。”
他好脾气地放下杯盏,“不渴?那饿不饿?司紫去寻草药了,我也饿了,先准备点简单的对付一下?”
“要吃你自己吃,我不饿。”她的面色终有些执拗起来,青丝依旧泽泽,如昔日的柔丽。
“不吃就都不吃,一起饿着。你想做什么,说来听听。”寇天还是笑呵呵的。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倾瞳一时竟有些演不下去。她的印象中,好讲话从来不是这个男人的特色啊。她索性挑衅地挑眉道:“我在舱里坐得闷了,想出去透透气。”
果然,寇天皱了皱眉,片刻竟真的寻了一个极大的斗笠,压在她钟灵秀气的脑袋上。他对倾瞳露出一圈干净的牙,“娘子想透气,我自然奉陪。这里山重水深的,也没两个人,你别嫌闷就好。不过你现在这样子,怕是没什么劲儿站起来,为夫抱你出去好了。”
“喂,谁是你娘子……”倾瞳还来不及抗议,就被他轻松环在身前,飘然而起。她愤愤要出掌,却被他轻松化解了,好看的唇中泻出一丝真诚的笑,“张牙舞爪的,才像你啊!”
倾瞳略一挣扎便感觉腹部刺痛,怕伤口裂开了,只好干咽忍着停了动作。任他抱出了船舱,将自己安置在船舷上。寇天觉察到她微微的瑟缩,回舱去取了棉裘,压在她的肩上,“还冷不冷?”
倾瞳闷得无言,只作未闻,四顾静静看水和地势。这里的确人烟稀少,远眺都不见房屋,只有小丘后头,似乎袅着几丝炊烟,也不真切。寇天在她旁边坐下来,却瞧见一个老婆婆抱着竹篮绕过了小丘,往野渡这边蹒跚行来。清晰感觉到身边女子稍微的紧张,他压低了斗笠,翻掌压住她的手,沉声嘲笑,“你别乱讲话,今天就不会有人死。懂么?”
倾瞳的身体震了一下,低低吸气反问:“我敢不懂么?”
“童若……”寇天欲言又止,懊恼自己习惯性的命令威胁又让她竖起了身上的尖刺,却见她漫然抬起斗笠,一痕目色冉冉如水,“别担心。这里没有兵没有官,我变不出什么花样的,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让我进去算了。”
寇天一时百口莫辩,心中气苦,“我不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都不打紧。”她微微耸肩,眉眼重新消失在笠檐下,只是唇角微微一勾,成一个冷艳的弧度。
黄叶零落的林间,那个老婆婆渐行渐近,布衣棉裤,满是皱纹的一张脸,却显得十分祥和。她起先立在渡口附近,伸长脖子等人。倾瞳和寇天憋着气互不讲话,一时渡口只听到哗哗的水声拍岸,都是冷寂的调子。那个老婆婆似乎等得有些无聊了,就跟船上的两人搭了句腔,“年轻人,你们从哪里来?怎么停在咱们这个小渡口了?再往前三里就是县城,现在赶路还来得及去那里找过夜的地方呢。”
寇天先倾瞳接了口,“多谢婆婆好意,不过我们夫妻就是打渔为生,游山玩水一路走到哪算哪的。县城的客栈太贵,咱可住不起。”
“哎?”老婆婆看了一眼寇天,见他身形魁梧,便是坐着也十分有气势。一旁的女子身形纤柔,低垂着头却我见犹怜的样子,可能是小媳妇的羞涩吧。老婆婆忍不住笑着感慨,“还是年轻好,哪里都能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像老胳膊老腿的,只能在这里死等了。”
“请问婆婆贵姓?在等人么?等的什么人呢?”那个女子的声音轻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清澈媚然,让人心动。
“我姓孟,嗨,一个老婆子还能等谁啊,还不是家里的老头子。今年发了大水,他就非要每天去前面的渡口接人过河,总闹到饭都凉了才能回来呢。今儿变了天,我带了些热汤来等他,让他先暖和暖和。”
“噢?今夏的时候水灾不是控制住了,朝廷也发了赈灾的款项啊,为何老伯还要辛苦去对岸渡人?”那声音里有了更多的关心。
孟婆被问得有些茫然,“我们这里地势低,每年都会淹上半个月。只有实在没处可去的人,才在这里耗着。今年水涝倒是治了,不过赈灾款啊什么的,咱们可是半两银子也没领过,倒是缴了些治水的费用呢。要不是这样,我家老头子也不会拼命想攒点钱,想带我这把老骨头搬到县城里去了。”
那个鸭黄棉衣的女子诧异地咦了一声,片刻一掌击在船舷的木板上,愤愤道:“这群该死的贪官!”
一瞬间,竟然冷冷的令空气间流动杀意。
孟婆有些呆怔,面露惶惑,“姑娘你这是……”
旁边的男人却低笑着执起她那双如玉的手,一面对人解释,“内子性子急,看不得人受欺负。她是不晓得民间疾苦,计划好了就以为万无一失。有时候聪明得很,有时候又一惊一乍的,婆婆不用和她认真。”
“我怎么不知道……”那个女子顶撞一半,却收住话头,挑衅嗔道,“那你说,对这些地方官,你能如何治理?”
她身旁男人沉思须臾,便侃侃道:“一个字,律。律不严则国无法,法不行则官不清。出一个贪官,就杀一个,杀了游街示众昭示天下。仁慈劝化,将功补过都是屁话,这些人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作了官也是为害百姓,想治他们,不杀就要唬住。多设些民间可以举报贪官污吏的地方,再小再偏僻的地方,一样有民声。说的人多了,做的人就怕了。多杀几只鸡,猴儿就学乖了。很快,这些蛀虫自然消灭干净。所以,为夫的法子,怎么样?”他微微垂首,酷音带了丝戏谑,说出的道理却是泾渭分明,肃杀无情。
孟婆看那个女子甩脱了他的手,片刻才轻盈仰首,好像坦然好像佩服,“这方面你的确强过我,虽然手段激烈,不过应该很奏效。”
“为夫知道。”他还是笑,“你现在开始崇拜为夫了?”
“嗤。”她干脆转首看着孟婆,“对不住孟婆婆,我这会儿忽然馋了,想向婆婆讨碗热汤。不知道婆婆能不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