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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那时候就离开不再回来,那我必定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你让我把最椎心的疼痛品尝了两次,一次比一次深,一次比一次痛。
她追上了他的头骨,在泥水中发疯似地寻找他身体的其他部分。
但是,他已经被摔碎了,她怎么也找不到那些残缺的骨块,她只能拼起一个残缺不全的尸体,却再也找不回林哲。
温乐沣抱起了小姑娘,她紧紧地抓着温乐沣已经湿透的衣服,看着林哲已经摔碎的骨骼,尖声号啕。
温乐源抓住了徒劳地拼装着林哲的楚红,她拼死挣扎,在他身上又踢又咬。
他把她的手腕拧到身后去,在她的面前一遍一遍地嘶吼着,“林哲已经不存在了!他已经没有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楚红尖叫,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在林哲的手中,楚红也许的确曾抓住过某些重要的事情,但是她忘了,林哲早已开始腐朽。
从他的手中,她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的东西。
我们应当珍惜─我们当然应当珍惜。但是,当你发现你手中紧抓的东西,已经腐烂了的时候,为何还要继续紧抓不放?
请放手。
然后,你才会明白,这个决定会有多正确。
立冬的雨水落到人的身上,冷得人全身发颤。
从今以后,也不会有比今天更冷的雨了。
楚红望着深黑色的雨滴降落的天空,持续不断地尖叫。
第二天,雨停了。
可是,天依然灰蒙蒙地,好像随时都会有雨水从那里掉落下来。
小姑娘的妈妈亲自来接她回去了,母女两人的重逢冷淡却心酸。
温乐沣看得出来,她的母亲很痛苦,之前那种冷淡的表现,只是职业化的外表所给予她的、在一个陌生人面前的伪装罢了。
她很爱自己的女儿,但是,她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
临走的时候,小姑娘忽然要让妈妈等一等,她有点事要办。
温乐沣、温乐源和她的妈妈,愕然地看着她跑上楼的身影,不明白她还有什么事情。
小姑娘迅速地跑上了二楼,走到了楚红的房门前。
从昨晚到现在,楚红的房门连一个缝隙都没有开过,无论谁对里面说什么,她的回答都只是一片寂静。
小姑娘将一只小手放在门上,推了推,发现仍然无法打开,她低下了头。
“阿姨,我要走了,这段时间谢谢你和骨头叔叔,我太任性了,对不起。”
寂静。
“阿姨,骨头叔叔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你知道他最后和我说了什么话吗?”
仍然是一片寂静。
“他问我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他了。然后他说:”好名字‘。“
那是林哲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他说,萌萌真是个好名字。
“阿姨,我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骨头叔叔,如果我是你们的女儿,那就好了。”
楚红靠在门板上听着她的声音,心痛如绞,肝肠寸断。
小姑娘开始掉眼泪,但是,她努力地抑制着自己带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但是……是我害死了骨头叔叔,对不起。我想,你也不会喜欢我当你们的女儿……
“对不起……阿姨……我知道,从昨晚到现在,你根本没出过门,因为你一眼都不想看我。
“可是,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我喜欢骨头叔叔……也喜欢阿姨……真的很喜欢……我不知道怎么办,才能让骨头叔叔回来……对不起……”
房中始终没有动静,就好像那里面连一个人都没有一样。
小姑娘哭着说完自己想说的话,用力地抹抹眼泪,转身往楼下走去。
她决定了,不管阿姨是不是原谅她,她一定会再回来,她要向阿姨道歉,一定要等到她原谅为止!
楚红的门忽然“哢哒”一声开了一条缝。
“你不用这么难受。”
小姑娘站住了。
“林哲早就死了,在好几年前就死了。”
小姑娘猛然回头,“阿姨─”
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
“所以有没有你,结果是一样,你走吧。”
“阿姨!”
“你回家去吧,别再离家出走了。”
“阿……”
“别让你的骨头叔叔……担心。”
小姑娘的眼泪又哗啦啦地落了下来,但是,她努力地咬住牙,不让哭声泄漏出去。
“阿姨……阿姨……再见……阿姨……”
楚红坐在地上,看着手心中被拔下的几缕头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这也是你的希望对吧……林哲。
祝你幸福,我们的“女儿”。
抱着你 啊
总想哭 啊
你不 说话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把它埋在山谷
沉默开满的旅途
它却陪着我说了一路……
还有一句话……
还有一句话没说。
我想和你结婚,林哲。
第八个故事 女王蛇之一
从A城的朝阳门出来,一直往东走,有一条名叫霸河的河流。
现在是旱季,被橡胶坝围起来的地方,倒积存了很深的水,橡胶坝之外的地方,就是涓涓溪流,看起来有些凄凉。
霸河上有一座连接东、西方向的大桥,叫做灞桥,是A城的交通要道,平日里人来车往,热闹得很。
不过,再怎么繁忙的交通要道,也有休息的时候,前几天就已经过了冬至,早上六点钟锻炼可不是好主意,现在的灞桥上冷冷清清地,只是偶尔有几辆车飞驰而过,连行人也很少见。
温乐源和温乐沣,就是在这种悲惨的时候,被踢出绿荫公寓大门的。
既是房东、又是食堂主,还是他们姨婆的阴老太太,直接闯入他们的房间,掀开他们的被子,拔掉他们的电热毯,打开窗户,让小刀子似的寒气,把两个只穿了裤衩、背心的年轻人冻了个半死。
而三只小猫挤在它们温暖的猫窝里,丝毫不受他们的影响。
“你们给我去灞桥东边!我认识的人昨晚死勒,今天早上他就到那,你们把他接来哈!”没有任何的歉疚或者不好意思,老太太颐指气使地发出了这条指令。
冻得半死的温乐源,对她进行了很不礼貌的破口大骂,结果那个瘦小精干的老太婆,当即把他扔到了窗户外面。
可怜的人在寒风飕飕的树上足足待了五分钟,才口服心不服地和弟弟一起到桥头等人。
桥上风很大,两个年轻人穿上了他们所能找到的最厚的衣服,可就那也挡不住桥上的冷风,他们只得找了个挡风的桥栏,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这才感觉好了点。
“那个死老太婆!”温乐源第无数次骂出这句话,顺便狠狠地吸了吸流得老长的鼻涕。
温乐沣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给他,温乐源接过来,使劲地拧了拧鼻子。
“你又不是她的对手还爱骂……亏老太太没和你认真计较。”
“认真计较怎么啦!认真计较怎么啦!”温乐源又瞪上了他的牛眼,“那个死老太婆忒狠心你知不知道?我们可是叫她姨婆的!
“可是,她居然收咱们的房租,而且吃饭要钱,符咒更贵!她当不当我们是亲戚?”
温乐沣叹了一口气,白气在他的口中呼出来,凝固在空气中逐渐散去。
“可你从来不说,她收咱们房钱只收一半,你每次吃饭,一个人吃三个人的……”
“谁说我吃三个人的了,我吃的只是你的三倍罢了!”温乐源怒叫。
“你觉得这种事,用这么大的声音说出来,很光彩吗?”
“光彩!怎么不光彩!”大概是心里的气全都堵在嗓子眼上了,温乐源朝着四面八方大吼起来,“我每顿吃五碗饭!我吃六个肉夹馍!我吃九个馒头!我吃十一个烙饼!
“怎么不光彩,哪里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