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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打算帮助君上离开。”魏康一如从前那般温温吞吞地说话,却是语出惊人。
我被惊得怔了好一会儿。的确,离开,这是我期待了很久的,就在不久以前,我都对“离开”这件事充满了渴望,我一直在试图去做些什么,以达到目的,只可惜一直不能如愿。
可如今,魏康他就在这里,笑着对我说,离开?
他不怕我出尔反尔,一旦脱离桎梏,便继续谋划照国之事?他不怕此时传入古扬耳中,叫他多年经营的地位毁于一旦?他不怕……
他怎能如此冒险?
眼前的魏康笑得温柔如同闺中女子,却叫我愈发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君上只须说一句,答不答应?”魏康见我不答,紧逼着问。可他愈是表现出一副全为我好的模样,我便愈发不敢接受。久国的定远大将军岂是这样的好人?
思量了一会儿,我终还是道,“将军本不必为我做这么多。”
魏康歪了歪头,璀然一笑,“若君上是在担心在下图谋不轨,那么大可不必。说句不中听的,就是我现下‘放虎归山’,如今的照国能做什么?”
好吧……他说的没错。
——可就算没错好吧,这哪里会是理由?治国之道,贵在安稳长久,他这样冒险算得上什么?即便什么时候久国陷入窘境,我亦不会因为现在的恩惠便为他两肋插刀——至多不有意落井下石而已。
他见我仍然犹豫不决,盯了我一会儿,许久,一叹,“君上若怀疑魏某意图,试一试不就什么都见分晓了?”
可我身上就一条性命,哪儿有这么多机会可以去什么都“试一试”?
“莫非君上打算将这一辈子都蹉跎在我这小小将军府中么?”魏康等了一会儿,一皱眉,还是道。
……
我抬头,盯着他,“那我便一试。”
【拾】
入夜,无端地觉得有些疲惫,刚打算睡下,却听见门外一
阵诡异的“咔嚓”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隐约还听见一个人声,泫然欲泣地念叨着,“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阿邙听见这声音,似乎有些烦了,翻了个身,将被子蒙过了头,继续睡着,看得我不禁有些无奈。
半晌,又听见那人道,“朵朵繁花斗娇艳,一片春情有谁知……”
咳咳……听着人声音是个男人没错,这种说话方式……莫不是……
我觉得我再躺不下去了,非得出去看一看。如果是那人……说什么也不能让他靠近这屋子五丈之内!
……
可惜,晚了。
我刚打开门,便有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紧抓着我不放,声音颤抖着,“公子,你……你可算是来了。”
这个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牡……牡丹公子,有何……咳咳……贵干?”
“公子,不如我们二人一同隐遁江湖,再不过问这红尘中事吧。”牡丹终于抬了头,泪眼婆娑着。
我不禁怀疑我先前的判断,这么……嗯……特别的一个人,他当真是牡丹教教主么?怎么看都不像吧!
“公子,随我走吧……”他继续大睁着眼睛看着我,眼泪如同泉水滚滚而来。明知他是装出来的,却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内疚。
我想着如何摆脱这朵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我的牡丹花,勉强道,“恕在下……不能如公子所愿……”
牡丹继续抬着头,幽幽地望了我好一会儿,就当我开始以为他打算用眼神打动我,并且做好了同他对峙到阿邙发现为止的时候,他手上力道却渐渐地小了,又慢慢地后退了几步,却总盯着我,叫我是看他也不好,不看他也不好。
好一阵尴尬,我扯扯嘴角,打算同他象征性地道个别,他却“噌”地一声,从腰间抽出把明晃晃的白刃来,架在我项上。
这把刀雕工精致,刀柄上还垂着羊脂白的玉坠子,刀刃轻薄如蝉翼,在月色下却光可鉴人。只是……
只是这为什么是一把菜刀!
即便是这把刀距我喉咙不过一二寸距离,我还是忍不住将牡丹看了又看,以确定这个人真的不是我一厢情愿臆想出来的。
“公子莫不是非要我以项上人头相逼?”牡丹缓缓一叹,又换了一副表情,好似他真的是无可奈何了一般。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由地有些晃神,“如果是你的项上人头,那请随意。”
牡丹愣了一愣,“可这明显是你的项上人头。”
“如果你肯换过去,我一定不会介意。”我也答得认真。
牡丹无语地瞧了我好一会儿,“君上打算走?”
“我不知……”我犹豫半晌,只能如此道。
“你知道,”还不等我说完,牡丹手上那把刀又离我喉咙更近了些,“你不仅想要走,你还放不下你的照国。”
一时间,牡丹先前那番疯癫形状全消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无可言喻的锋芒。若说先前那个是出来卖的小倌儿,那眼前这一个便是那个真正的牡丹,久居高位的牡丹教教主。即便很不愿意承认,还是得说,那把菜刀丝毫不损他的形象。
“此话怎讲?我凉兮从小孤身一人,照国于我而言不过史书中事,它的兴旺于我何干?”我不动声色地说着假话,却将自己也说得有些疑惑了。
说是假话也不尽然,照国于我的确如此。那我究竟为何执着于此?因为阿嬷自小的灌输已使这事儿成了理所应当的;还是小时见着的砍头情景实在可怕,早早便在我心里留下了“久国人全是混蛋”的印象;抑或是不甘,别人都可光明正大地生活,我却偏偏得躲在这深山老林中,隐姓埋名过活?
可如今想来,阿嬷所说不过将我当做照国血脉,小时所见不一定真,远离红尘的生活也并非难过,那又是为什么?
还是我早已将此事做成了惯性,再停不下来?
看着牡丹,我突然感觉,这些问题,就是我自己也答不出来。好似我完全是一具木偶,完全沿着阿嬷给我的路走,从未想过还有别的什么选择。
“哪里有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牡丹却笑了,笑得讽刺,“你不过想作万人之上的那一个,即便没有照国,还有钱国孙国李国,谁不想要这一片天下?”
“不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的,别的我什么都想过,唯独这个,绝不可能。
牡丹仍旧盯着我,许久,仿佛不愿多说,“总之你得走便是了。”
“那又如何?”若是从前,我恐怕还会相信这朵牡丹花会闲来无事来这儿逛一逛,可我不会觉得牡丹教教主会有这么闲。
牡丹又笑了,这回倒笑得欢畅了许多,“君上君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就真觉得魏康会真心帮你?他有什么理由?”
我不答,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你不是真以为他就是你见着的那个模样吧。”笑够了,牡丹终于认认真真道,“魏康这人,当初谁都不觉得他能当定远大将军,可现在没谁自以为可以取代他,他是这种无缘无故做好事的人么?”
“至少比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好。”
“你迟早会发现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有多荒谬。”牡丹倒也不介意,将刀收了起来,“我不过一句话,我能助你离开,当然你也可以相信魏康。”
说完他便要走、
我叫住他,“你又有什么立场帮我?”
“嗯?”他歪着头,煞有其事地想了会儿,“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也许我这一辈子也想做点善事,叫你也风流一回吧……不如,你在我之下,叫你试试我的本事?”
咳咳……我本不该指望他可以正常多久的。
“不过,能让我的刀架着还这么淡定的,你倒是头一个。”一会儿,牡丹又别有深意地补充了一句。
嗯?
似乎是的……他的刀迎着我,我却莫名得并不如何紧张。
我将目光放远了些,好似看到十数年前的杏树下,犹记得那时阿邙被我缠得烦了,便经常举着剑不准我过去,刚开始犹有些畏惧,久而久之,便不怕了。
兴许,是因为这个吧……
(二十一)
【拾壹】
回了房,见着阿邙仍然睡着,不禁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让他知道我与牡丹见过面。也许……牡丹说话的方式的确叫人误会?
瞧阿邙睡得熟,一呼一吸绵长平稳,我却难以安眠。这几天的时间,知道了许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照国久国远非我先前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是西域天原国也藏了不少不为人知的东西,我身边的每一个似乎在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