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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颜……楚上尘微微合上那双美眸,静静的回忆那个身影。如墨长发,澄澈如水的双眼,不含任何杂质,粉嘟嘟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愈来愈英俊了……但慢慢的,开颜长开了,没了从前的稚嫩,面庞亦是愈来愈像是……异族人。
他的身份,再藏不住。
呵,现今也不必藏住。
才离开几天,竟就想念的发了疯。六年了,朝夕相伴,从未离弃,倏然身边少了那个略显聒噪的天真的身影,整日缠着自己喊“哥哥哥哥……”的楚开颜。最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最不懂人情世故的单纯。意外的纵容他骄横的小脾气,只想为他摘星取月,这样的心情,很久没有过了。
想到这里,那一双本饱含回忆的双眸点燃了寒意,一味的退让只会让敌人更加步步紧逼,他从前和赵衡……呵,想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回忆,楚上尘忍不住嘴角冷笑。
你机关算尽,我亦是在当初帮了你,现今你这般待我,究竟是为何呢?误导裴戎昱来刺杀我,又是为何呢?
赵衡的眉目又浮现在脑海之中,盈盈远山眉,丹凤眼,精致小巧的鼻梁,与生俱来的白皙细腻的皮肤,端的是一个美人啊……忽而电光火石之间,赵衡的眉目和一个人的面目交错起来……登时如醍醐灌顶,楚上尘心中凉了一片,很多未解的谜团忽而得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衡!你骗得我,好苦!楚上尘心痛得厉害,双拳不知何时已紧握起来。眉目清冽,似是扑上一层冰霜一般。
☆、第六十九话、空一缕余香在此
“楚大哥,你要去哪里?”楚上尘正要出门,忽然被一个清亮的声音叫住。
楚上尘的背影顿了顿,回身淡淡道:“在下在此逗留一日,现下自然是要回去。”
阿珂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笑呵呵道:“噢,这样儿啊,那楚大哥你要去哪里?”
“回家。”分明是波澜不惊的语气,但阿珂莫名的觉得他那双美丽的眸子泛着极力的寒冷与凉薄,连带着目光都如鹰般犀利起来,看得人心不由发颤与害怕。
“楚大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还是生气了?怎么看上去这么恐怖。”阿珂牙齿有些打颤,他最怕这样儿的,上次巫蛊小虫也是这样儿,笑着说话,但句句带刺,眼里全是一片阴狠之感。不开心便不开心嘛,为什么要这么恐怖的看着别人呢。
楚上尘的语气仍旧平静:“在下居住在如意居,是曾经在下在京中的别院,就在三生苑附近,若是择日在下得空,必再登门。”
阿珂还想说什么,可那白衣身影已翩然远去。瘪瘪嘴巴,回房间去看裴戎昱醒来没有。
楚上尘在街上走着,只觉得心乱如麻。来往的人群都变得模糊不再清晰,眼前本是青石砖铺路,现今冬日大雪亦是掩盖上了原本的色彩。耳畔喧闹的声响眼前心里都剩下一片血红。这么多年了,又一次迷惘无措。
不自觉间,竟到了相国府。
仍旧是恢宏的府宅,门前车如游水马如龙,只见宰辅门前两尊巨大的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一双如铜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石狮周身落了一层薄雪。朱红漆为底,金粉勾勒的大门,整齐排开的两列家丁。从前旧事万般皆涌上心头,现今他终于明白六年前错过的真相,心中更是滋味莫名。
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真的靠近。楚上尘的眉目微微有些松动,随及竟觉得有些悲从中来。在望京活过的这十六年,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犹如下一盘棋,步步为营,小心翼翼。他一直以为自己操控着整个棋盘,手握棋子,到了最后,不过是一场繁华一场梦,他亦只是皇位的牺牲品。
究竟是为了什么,最后又得到什么。
不懂,亦真的不再想懂。
忽而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楚上尘的视线之中,登时楚上尘的心提了起来。月白牙色的长衫包裹着临风玉树的身体,貌似潘安,惊才俊逸。只是那眉目,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秀目兰眉的人,却有一颗比冰雪还冷的心,自己从未见他笑过,永远都是那么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他亦真的一直就这么淡着。本是这样清冷的人,偏偏生就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只是那本该是波光潋滟,眼波流转便让人惊艳到忘了呼吸的眼睛,从未像预料之中闪烁过,从来都是沉静如水,纹丝不动的冷。本以为自己与他就这样儿了,这男子却在六年前楚上尘策划的那一场逃亡之中,给予了他最真诚无私的帮助。
那淡蓝色的身影缓缓地从相国府邸中出来,往楚上尘所在的方向踱步而来。
下意识的缩了步子要回身离开,却又忍了下来。那人的身影从远处慢慢的越靠越近,却是并未瞧见站在暗处的他,他熟视无睹,与楚上尘擦身而过。
“清淮。”楚上尘在他的身后轻轻唤了一声。
那着着月白色长衫的背影分明僵硬了一下,顿了顿,回过身来。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楚上尘,似要把他看出个洞来。
那一瞬间,街上来来往往熙攘的人流都只幻化成花花绿绿的流动纽带,只看得清彼此互相对视的身影。六年未见,从前的小小少年脱去了稚嫩与青涩,长开了,更高大了,更加俊秀,又透着那么一股冷艳,只是眉目之间仍旧清寒。
“武清淮,还……记得本少吗?”本是要说“在下”,却发现对着那么一张脸,不知不觉就说出了从前的口头禅来。
武清淮袖手而立,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白衣身影,一时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楚上尘那笑意盈盈的一张脸,仍旧如从前一般俊美,只是往昔的那一股风流再不见。透露出沉静温润的气息来。
过了许久,武清淮的桃花眼才缓缓回了神色,却仍旧是怔忡:“你……”
武清淮的声音如他的人一般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冷俊秀之气,清澈傲然的嗓音,十分好听。
楚上尘笑盈盈地走过来,四目相接之间彼此将过往都回顾一遍,而后楚上尘浅笑着道:“此处人多口杂,来在下的如意居吧。”
“……好。”那无比清冷淡薄的声线,在空气之中悄悄流动,轻轻的一个字,却比丝弦更扣人心扉,更加动人。
楚上尘笑着道:“清淮,你不去那绮罗馆唱曲儿,可真是可惜。这一副好嗓子,啧啧……”一如既往忍不住要笑话眼前的人。
武清淮似是已经免疫,并不在意楚上尘的话。那清清冷冷的桃花眼有些戒备扫视了下四周,见并无追兵耳线,方才放下心来,与楚上尘一道离开了闹市。
“吱呀——”推开如意居的门,武清淮稍稍站定,那张绝美的脸上仍旧纹丝不动,波澜不惊。出口问道:“萧尧?”
清冷澄澈的声音又似是一条光滑细腻的绸带包裹着聆听这声音的每一个人,让人不由沉醉。
但这个人,他唤楚上尘,“萧尧”。
楚上尘缓慢地眨眨眼睛,盈盈笑道:“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本少常常念叨的这一句诗,我的清淮贤弟可还曾记得?”
武清淮淡淡的扫了楚上尘一眼,又过了一会儿,稍有缓和道:“是你。”
楚上尘闭目倾听他说的每一个字,而后微笑道:“一别六年,清淮你的声音仍旧这般打动人心呐~只这两个字,便让人魂牵梦萦还想再听数遍,亦是不腻。怎么不多说几句呢,可惜可惜。”
不会妖娆谄媚,却也不过分清高自傲,带着淡淡忧伤清冷的声音,让人一听,再不能忘。这样美的一张脸,这样清冷动听的声线,武清淮有独属于自己,再不能重复的风韵光华。
武清淮并不为所动,在花厅坐定,道:“为何回来?”
“赵衡逼人太甚,喊人来杀本少,你说本少不逃命还能怎么办?”有些吊儿郎当,笑意盈盈的语气,倒是与当年一模一样。
武清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顿了许久,道:“你现下想如何?”
楚上尘的声音这时已不再温和,而是彻骨的寒,道:“你又不是不知我的性子,还问我现下想如何?”
“他是大渊太子。”那清冷微寒的澄澈嗓音缓缓吐出这么一句话,提醒楚上尘现下处境。
“他是太子,那赵彦是什么。”楚上尘并不为所动,只冷冷的说道。没了方才略带玩味的调侃,没了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楚上尘现今,绝美的面目一派清冷,犹如落了一层冰霜。带着恨意又颇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