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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母,你看娴儿!”
翁氏被不依不饶的小侄女闹得没办法,笑呵呵的,“娴儿,可不许欺负你妹妹!”
“嗯,好!”静娴笑不可支,亲手拨开了蟹壳。将里面最精华也是最美味的蟹黄,送到最喜欢的妹妹嘴边,“诺。这个赏你了。以后不许说我对你不好。”
鲜美的蟹黄一如口中,顾静媛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隙,开心快活的不得了,“嗯~~就知道娴儿对我最好了!”
她手上也不闲着,拿烫好的黄酒敬给翁氏。又劝娴儿喝两口,压一压螃蟹的性凉。
这是多么和谐的一幕,好似真正的一家人,亲亲热热,全无妨碍。
房氏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的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本来,生育了两个女儿的她,才应该坐在翁氏的位置。享受女儿的撒娇、依赖和敬爱。可现在,她的小女儿在皇家寺庙祈福——虽说未来注定不凡,可目前在寺庙里却是行动不得自由,吃穿都要受苦的;大女儿呢,更不要说。见面不吵起来已经算和睦了。
房氏心里五味俱陈,有一些酸涩。也有一丝埋怨。她后悔的是当初不该丢下大女儿跟丈夫上任去,那样所有的孩子都跟在她的身边,也就不会造成母女之间隔阂了。
反思是对的,可惜,她唯独没有反思本可以弥补的母女亲情,为什么渐行渐远。
“大嫂。”
“啊,是弟妹啊!”
顾静媛还窝在翁氏怀里呢,以前翁氏也经常抱侄女——身为长辈爱抚晚辈,不是很正常的吗?只是这次不知怎么,竟然有股“抢人家女儿”的愧疚,轻轻拍了一下,“元元,愣着做什么?看到你娘高兴的傻了么?”
顾静媛配合的露出规矩的大家闺秀仪态,跟着娴儿一起躬身福了福。
望着礼节一丝不错的大女儿,房氏的心里越发苦涩难言。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小花厅是翁氏特意收拾出来的,雅致洁净,墙壁上挂着两幅山水花草画作,写意质朴,两张精巧雕花的方桌,放着插着菊花的对瓶,菊花天然怒放,姿态翩然。
但房氏的目光,肯定是盯着一张方桌上的账本,而不是另外一张方桌上的螃蟹。
“大嫂……也在算账吗?怎么不叫管事娘子过来计算呢?还是说,已经算好了?”
因为害怕底下的账房弄虚作假,房氏通常都是让人统计了来,在她眼皮底下计算。同时分两拨人,就不怕出错了。
她出身比翁氏高,比原先高家所有媳妇都高,嫁妆也不是一个层面的,所以不知道其他妯娌是怎么管家的。她没请教过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来请教她。
“管事娘子?呵呵,从娴儿元元年满九岁后,家里就没用过管事娘子算账了。”
“啊?不用管事娘子算账?那是怎么……”后知后觉的房氏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惊奇的说,“大嫂的意思是?”
翁氏十分自得的拍了一下静媛的小脑袋瓜,又欣慰的看着女儿静娴,“是啊,有她们两个呢!”
“可是、可是?”房氏吃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出身侯府,年幼的时候也跟着先生学过算学。可惜,简单的还能应付得来。那么复杂的数字,又是涉及家产多少,岂能让两个小孩子乱来?
“弟妹不会是怪嫂嫂吧?先时,嫂嫂觉得将来她们都要嫁人生子,自己会就不至于被底下的人糊弄,于是,随便让她们学学。谁知道她们都冰雪聪明,教了几天都学会了!而且越学越有趣,吵着闹着要我给她们账本子算。拿了旧年的账本给她们玩了几次,后来,索性所有账本一来,先给她们算去。这么久,没出过一次错。”
房氏到吸一口气。
从前在高家坡,翁氏手里管的就是上上下下一大家子。这个厨房要采买,各种菜肴瓜果;那个针线房要裁剪衣料布帛,各种材质,价格不等;还有主子下人的月例……林林总总,说不完的事情。现在回到顾家,事情更是多得不得了。怎么。难道大嫂一直是靠静儿和元元算账的?这怎么可能呢?
但仔细想想大嫂对元元的偏爱……
房氏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
房氏用崭新的目光审视自己的大女儿。
她终于从酷似小女儿的大女儿身上看到一些闪光点。就说嘛,她和相公的女儿,怎么会一无是处!原来在算学方面有着天赋。
她欣慰了,放松了。一直以来,沉甸甸压在她心头,生下一可能败坏顾家所有女孩名誉,无法无天、无视道德的子女的罪恶感,不说消散一空,至少减轻了好几倍。她甚至默默的在心头告诉自己,看吧。俗话说的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只要将大女儿精通算学传出去。那她作为母亲,也不是太过丢脸。
房氏怎样也不会想到,顾静媛算学的本事可不是遗传自她和她的丈夫,而是从前世带过来的。
既然大嫂都非常信任元元,房氏接下来的话就很好说了。问了一下婆婆那八百亩田地的收成如何,并观心的说自己有销售渠道,可以把粮食以不太低廉的价格卖出去。
翁氏以为房氏是来跟元元和好的,笑着道,“不用的。今年收成太好,稻谷的价格太低。买不上价钱。元元让我把粮食酿酒了,过一个月估计就全酿好了,可以运送到京城来。”
“啊?酿酒?这行得通吗?万一赔了怎么办!”
房氏急急道。
“放心。赔不了。元元酿的不是普通的酒,而是经过蒸馏后的米酒,非常甘醇。平洲喜欢这种酒的人不知多少。酿得再多,也卖得掉!前儿元元还建议我,给小姑子一家开个酒铺。上京城里喜欢美酒的达官贵人更多。”
房氏如听天书,“这个。能行吗?可行吗?万一出了纰漏?”
“能出什么纰漏啊?小姑子一家都是做过生意的,找个好地段的铺子,再寻一个可靠的掌柜的。至于酒——最多酿坏了,几坛子的话还陪得起。再说,今年米价便宜,酿坏了再买些粮食呗!亏不到哪里去。”
房氏仔细问了蒸馏是什么?听说是元元从女人化妆用的“花水”得到灵感,从而想到把滋味平淡的酒液反复蒸馏,变成高浓度的辛辣液体,极受男人喜爱,不由得沉默了。翁氏随意的说“要是销路好,还要再买些粮食酿酒”,对她的刺激,那叫一个冰火两重天!
没多久,她就全无说话的兴趣,失魂落魄的离开了。怎么回的房里,都不清楚,默默的一个人坐着,悄然间,白天转为黑夜。
次日,她急急忙忙让人把管事娘子叫来,粮食她不卖了!
“什么,已经找到了买家?还签订了契约?”
“是啊?夫人,不是您说越快越好吗?”
“我说的?”房氏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想发火,可的的确确是她吩咐下的,只能忍着怒气,“那契约作罢!”
“这怎么行呢?夫人,奴婢是寻了牙行作保的,如果不及时履行契约的话,要赔钱?”
“什么?为什么要赔钱?你才签了一天,跟他们说说,这粮食有急用,不能卖了!”
那管事娘子都快哭了,上万斤的粮食,几千两银子的大契约,你说不能卖,就不卖了?那还要牙行干什么?那还要中间保人做什么?可想而知,只要这回的契约作罢,那她将来都不用出去混了。以后她在外面的名声都完了!
这个道理,她试图跟房氏讲。奈何房氏仔细计算了现在粮食的价格,又计算了一坛子酒的成本和销售的价格,稍微一推断,啊,原来卖掉粮食说少也要亏损几千两银子。所以,她怎么也不肯卖粮了——吃亏的事情谁敢!坚持不肯。
为下人考虑,房氏的人格还没到那么伟大的程度。她内心里虽然觉得有些抱歉,害得管事娘子失去了信诺,但一个下人的颜面,失去也就失去了,比她丢掉几千两银子的利润,孰重孰轻,不消多说。
房氏打定主意,这上万斤的粮食她可以尽数都用来酿酒,所得的利润……几乎可以想象,大儿子娶亲不用忧虑了。
正当她含着美好的幻想,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管事娘子的要求,顾静媛突然主动了。
她是跟翁氏一起到的。翁氏还是和善的温和笑容,说了一些家常话,随后才轮到顾静媛,
“母亲!”
依旧是端庄的行礼。
房氏这会子心情太好,满脑子都是儿子娶亲的盛大场景,对顾静媛这个带给能换来金钱点子的大女儿,也多了几分善意,“元元啊,最近身体还好吗?”
顾静媛努力忍住翻白眼的欲望,开门见山,“听说母亲的嫁妆田产丰收了。足足几万斤的粮食,可是真的?”
“呵呵。几万斤夸张了,但有两三万。怎么了?”房氏笑得温柔,看着翁氏,彷佛了解了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