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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前,方晓朗、方小染、小鹿翻墙进到算命铺子中,所有人从假山内的秘道内撤出。这条秘道自他入住之日起就开始设计开挖了,内部不但设有重重机关,还隐含了天罡八卦的迷局,进入者别说追上他们,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更何况他们真正所走的那条岔道已然封死。秘道直通向运河的一条泄洪涵洞。这个季节雨水少,水位低,涵洞里面根本没有水。从涵洞那头出去便是运河的河面。那里已有接到信号的兄弟,驾着一条伪装的商船在等候。就这样,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从门外诸多眼线的眼皮子底下逃脱。
码头的灯光渐隐入黑暗消失不见。方应鱼沉声令道:“全速航行。”
甲板上原本睡得死猪状的众伙计仿佛被踢中了屁股,一跃而起,扯帆的扯帆,划浆的划浆,船速骤然加快,船头激起尺高的浪花。
船舱内。听到甲板上的嘈杂,方小染松了一口气,悉悉簌簌把有意裸~露出的一支手臂和半个香肩往衣服里缩去。身边一直连脑袋蒙在被子里的人突然暴跳而起,抄起被子,把她整个人死死裹住,只露个脑袋在外面。方晓朗从被子外面用力箍着她,双目泛红。
她被他狂怒的模样吓到:“喂……你干嘛呀?”
戏遇到插足
他的嘴角绷成冷硬的弧,半晌,低哑着嗓音道:“竟让染儿受此羞辱……染儿放心,他日晓朗定要了那小贼的性命!”
她见他双目中满是腥红的杀气,吃了一惊,努力扭动几下,把没来得及塞进袖子里的胳膊抽了出来,拍拍他的脸:“哪有那么严重啊!你就饶他一命吧。”
想到她方才自作主张的把手臂伸出去,恼火的揉了她几揉:“染儿何必非用这一招!”
她也是迫不得已才用这一招的呀。方晓朗特异的发色如果被看到半点,绝对印象深刻,不利逃亡。她不用出点绝法子,怎能保万无一失?
“哎呀,我不用难道你用?我可不想让别人把你看了去。”为了逗他消火,她胡言乱语起来。
他忍不住哧的一笑,气恼未休的在她的肩窝拱了一拱。她的衣衫尚未整好,这一拱,他的鼻尖触到一片细腻肌肤。如同狂风掠过脑际,他的思维忽然混乱,唇克制不住的贴在了那细致的锁骨上。
她只顾着嬉闹,锁骨处忽然落下的温软接触,波及开阵阵的酥麻,让她顿时乱了方寸。身子尚被被子缠着,只有一只没被束缚的手,无力的落在他的脑后,手指柔绕进丝缕烟发中。
旁边突然传来“嗷呜”一声叫,一团茸黑扑了上来,加入纠缠之中……是那只小黑狗崽。虽然走的急,但他们还是把它也带出来了。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小家伙,见这两人搂来啃去的玩的不错,便也兴奋的加入了战团~
它把自己肉滚滚的小身子强行挤进两人中间,舔这个脸一口,舔那个脸一口,表示自己是很重要的一只……惹得方晓朗气急败坏,方小染乐不可支。
啪,啪,啪。船仓外传来三下的敲击声。方应鱼手执折扇站在外面,只听得舱中嬉闹之声传来,不由的青筋爆爆。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上玩!不耐的催道:“二位,该弃船了,可否快些?”
方小染面红耳赤的把方晓朗推开,急急把胳膊往袖子里塞。方晓朗却半眯了眼,无耻的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一脸魇足的德行,不慌不忙的起身,烟发拢了几拢,用玉簪挽起。一面挽发,目光暧昧的瞥向方小染,直看得她心跳如捣。
哐当一声。方应鱼等的不耐烦,踹了船舱一脚。方小染一把抄起小狗崽抱在怀中就冲了出去:“来了来了……”
方应鱼瞅见她脸颊上来路不明的红晕,心中邪火莫名蹿起,硬梆梆砸下命令:“上岸,沉舟!”
此时船已靠岸,岸上是一片黑压压的林子。一行人迅速离船,最后离开的人利落的击穿船底。船缓缓漂开,渐渐下沉。方应鱼发出一声信号,没过多久,林中走出来一名布衣少年,方小染借着月光仔细看去,竟是教中的一名小师弟。
小师弟引着他们一行十几人进到林子中。林中有片小空地,那里已燃了一堆篝火,火堆旁侧停着一溜马车,一辆乘人的座驾,其余六七辆车上码着些麻袋,看上去像是贩粮的马队。小师弟从马车上拿出一些衣物给他们乔装打扮。方应鱼在脸上涂了些暗色的粉末,又粘了胡须,俨然变成一付精明商人的样子。方晓朗则为了遮掩烟色头发,头发盘成发髻,拿头巾一直裹到鬓际,又戴了一顶帽沿低低的斗笠,遮去了大半个脸。方小染和小鹿则换成了男装打扮。
乔装完毕,方应鱼打了个手势,众人就默契的散开,有的席地而卧,有的围火而坐,有的去到远处把风。
方晓朗与方应鱼凑在一起低语了一句,便分头走开,方应鱼去到火堆边合眼静坐,方晓朗则走到有些方小染身边,揽住她的肩,柔声道:“染儿困了吧?倚着我歇息一下罢。”
她有些呆怔的由着他拉着坐在离众人较远的草地上,靠进他的怀中,旋即身上一暖,这才察觉他拿一只厚厚的斗篷裹住了她。
抬起眼,目光带着深深疑虑落在他的脸上。斗笠的帽沿投下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他被她盯得心头酸酸的疼,无声的叹口气,抬手,遮在她的眼上,低声道:“吓到染儿了。”
她任他的手遮着眼睛,干脆闭了眼。地道……商船……马队……步步为局,环环相扣,滴水不漏。如此周密的出逃计划,当然是早就设计好的。
早就准备好了应对围捕。早就知道方晓朗的身份要暴露。亦或是故意暴露?
为什么……
这一场设计中,方晓朗是什么角色?他真的是陆家遗孤陆霄吗?方应鱼又是什么角色?看今夜他镇定自若大气沉稳的表现,他还是那个胸无大志的小师叔吗?玄天教又是什么角色?为什么要围绕着方晓朗费尽周折导演这一场戏?
感觉到手心里她的睫不安的颤抖,方晓朗伏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全都告诉染儿……”
他之前说的那番“身世”,果然是假的。因为一开始就察觉了有人在屋顶偷窥。而他等着有人来偷窥的机会,也等了很久了。那一番说词早就预备好了拿出来混淆视听。
而方晓朗的本名当然不是陆霄,而是袭濯。
听到这话,方小染虽然之前就有所猜疑,却还是感到心惊,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他的唇吻随即落在她的发际,安慰的吻了一吻,使她静下心来,继续聆听。
方晓朗平稳低哑的声调,将一段腥风血雨、明刀暗箭的往事,带到了这沉沉的夜色中,泛着血腥的味道。
当年先皇立他为皇太子,一半靠的是老皇帝对他母妃槿妃的恩宠,一半靠的是他的姨父、陆谢仁的实力。那时的槿妃得尽恩宠,陆家权倾朝野,二者间紧密维系,互长互助,当真是春风得意。及至皇帝越长立幼,立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为太子时,这种得势也到达了巅峰。
所谓物极必反,乐极生悲,陆谢仁贪污军饷一案,抽去了这权势宝塔的第一块地基石……接下来陆家抄家时抄出的龙袍,纯属栽赃。偏偏老皇帝最忌讳这个,不听辩解,未做细查,便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诛了陆家。槿妃牵着袭濯和袭羽的手,眼睁睁看着血亲们被押赴刑场,却无能为力……此事之后,老皇帝对槿妃虽然未加怪罪,却是冷淡了许多。
半年之后,太子袭濯伴驾巡访民间,在一处山中歇脚时,随侍的一名宫女,叫做睡莲的,说在附近发现一个风景秀丽的湖,拉着他去看。这睡莲是把他从小带大的,他与她一向亲近,想也未想便跟着去了。
那一处湖水,蓄在悬崖之下,水面不大,却深不可测。与睡莲站在湖边赏湖时,睡莲忽然低低叹了一声,小声说道:“太子殿下你知道吗?我领你来到这儿,是刚刚奉了皇后秘令,要我趁你不备,拉着你一起跳进水里,赴死的呢。”
从小养尊处忧、高高在上的小皇太子,被这句话惊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睁了一双惶恐的眸子,难以置信的目光投向睡莲的面庞。
睡莲对着他安慰的一笑:“嘘……莫要声张。也莫要回头。我们背后远处的草丛中,有人盯着呢。殿下……我怎么忍心呢?我怎么舍得……可是皇后她,答应给我的家人丰厚的报酬。我当然不贪图钱财,只是清楚的知道,拒绝的后果,不是失去报酬钱财,而是全家人的性命。我只能答应啊,殿下。”
少年的面色变得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