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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摩伤势委实不轻。医药龙王小心检查过他身体情状况,便着手缝合他胸前跟头顶的伤口,接续四肢断骨,最后敷上药膏将身体包扎起来。这才擦了一把汗,对敖润道:“摩太子已无大碍,他身体健壮,恢复情况又比一般人快许多,只要安心静养,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从早晨接到敖摩失踪的消息时起一直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敖润郑重谢过医药龙王,亲自将他送出宫门,又差人去通知敖广治疗结果。诸事停当,他这才回到敖摩榻前,从侍女手中接过浸了温水的细布,亲手为他打理被污血弄脏的头发跟面庞。
敖润轻轻拭去敖摩面上的血污,看着那张从狰狞狼狈重新变得端整清洁的沉睡面容,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他对这养子的重视程度尤甚自己。在失去敖摩消息的情况下,不详的预感又是前所未有的浓郁,敖润一颗心焦躁得犹如在油锅里翻滚。直到听医药龙王说敖摩性命无碍,不日即康复。他方是好过了些。但不知为何,就算是小摩已经安全的睡在了眼前的现在,那股灰色的不详之感依然未曾从胸中退去。
一定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敖润扔下染血的白布,着人将首先发现敖摩踪迹的兵士唤来跟前。
那兵士只是个普通巡逻的鱼怪。听说龙王传唤,立时便赶了过来,诚惶诚恐伏在敖润面前听从吩咐。敖润先是让他站起身来,又温和表彰了他及时上报的功劳,最后才问起他发现敖摩时的详细情形。
鱼怪得了敖润亲口表彰,欣喜得满脸通红,听敖润发问,立刻就将当时所见如数说出,他道:“小人当时正在巡逻,不知为何摩太子突然伴随一道白光凭空出现在前庭当中,仔细一看竟然已是浑身浴血人事不省。小人吓了个半死,转头便跑去通报上官。详情便是如此。”
敖润闻言又道:“摩太子是独自出现?身边没有三太子陪同吗?”
鱼怪道:“回大人,现场只得摩太子一人。摩太子的兵刃也散落一旁。至于三太子踪迹。小人至始至终不曾得见。”
这不寻常。
敖润皱起眉头。敖摩失踪之时,他接到下属的报告是说敖摩跟太子在一起。此后太子的确也一并失去行踪。他兄弟二人向来形影不离,时常也一同闯祸,又结伴逃回来。如今敖摩受如此重创,在他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太子没可能将弟弟就此丢在前庭不露面。发生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种可能,那就是……
太子遇到的状况,必然比敖摩更甚!
心跳陡然加快,敖润猛的站起来便往门口走。不料才走出两步,抬头便见敖广正站在面前。
“大哥!我正要前去寻你!小三他,可有回宫。”
敖广沉默许久,微微将头一点:“回来了。”
“那便好,我今日胸中一直鼓噪难安。即便见到小摩已经脱险也依然如故。还以为是小三有什么不好。看来只是多虑。”敖润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小三他,没什么大碍吧?我得去看看他,要不,我再去找医药龙王一趟,跟他一起前往东海探视小三?”
“没有那个必要了。”敖广简单的回答。
敖润一愣,他抬起头有些陌生的看着兄长的脸,不详的云朵正疯狂的在胸中膨胀:“没有必要……是什么意思。”他生硬的问道。
“回来的,只有这个。”敖广的声音低沉得仿佛是从地狱中飘出一般。他摊开手掌心,让敖润看清他手中青色的魂魄。
眼睛接触到魂火的瞬间,敖润的脸色刹那变成惨白,他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颤声道:“大哥……小三……小三他……”
“三儿死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仿佛一道炸雷打在身上,敖润身形晃了几晃,径直倒了下去。
他本有旧伤在身,但因禺疆之战后续事体诸多,敖润又是个事必躬亲的性子,等不及痕愈便四处奔走处理各种事务。两个孩子的失踪让他坐立难安,好容易迎回敖摩,却又从大哥口中听闻敖丙夭折的噩耗。打击来得太快太狠,一直坚强的敖润,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
在敖广手臂上睁开眼睛,敖润所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尸身在何处。我要看他尸身一眼。”
“没有尸身。”
“怎会没有尸身!”敖润的声音有些暴躁:“大哥!小三是在我眼皮底下看着长大的,我看着他从五寸孩童长成翩翩少年,我抱过襁褓里的他,也教过呀呀学语的他认字说话。无错,我未曾婚娶,也没有子女,可是对我来说,小三跟小摩,大哥你的这两个孩子,就如同我自己孩子一样。是我无可比拟的珍宝!如今你说小三死了,却跟我说没有尸身!”
他从敖广怀中挣扎着站起来,第一次,敖润对最敬爱的兄长怒目而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你就给我拿出一个交代来。”
“抱歉,润弟。”
面对弟弟的怒火,敖广只是默默低下了头:“我已寻过了,三界之中,哪里都没有三儿的踪迹。只有这枚魂火,才能让我肯定。三儿已是不在人世了。”
“你是知道的吧。”敖广长长叹出一口气,抬头直视着敖润,缓缓道:“我对三儿做过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一直待三儿特别的好。”
他停了一停,又道:“因为你疑心,我对三儿心存偏见。”
敖润不出声,只是倔强与敖广对视,目光中满是谴责之意。
“事到如今,我便给你一个交代吧。”敖广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
“三儿并非纯血龙族。因为他的生母是玉帝之女。他出生之际,身上只有一半是我龙族血脉,而另一半血脉,却来自玉帝。”
“他甫一落地,我便背着他的母亲将他带走。我亲手为他洗髓换血,去除他身上所有非龙族的部分。他额头上的朱砂痣,就是洗髓换血留下的痕迹。也就是在那时,我发觉这孩子的异常之处。三魂七魄,人生而有之。可这孩子天生就缺一魄,只余三魂六魄附体。没错,就算没有这一魄,人也能够正常长大,只是,那长大了的,也不过是一个高贵的傀儡而已。”
敖润终于动容:“你……你是说?”
敖广轻轻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眼睛依然对着敖润,却似乎看向了遥远的地方。
“我不想放弃这孩子。就算这孩子的出生只是一个阴毒的陷阱。就算我对孩子的母亲没有一丝夫妻之情。即便如此,我也从没想过将他抛弃。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唯一有机会活着长大的儿子。我把太宁留给我的一魄种在了他身体里。我想看着这孩子健健康康的长大,无忧无虑的活着。代替我,也代替太宁。因为我跟他,都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
敖广笑了,笑得凄凉又悲伤,他一点一点低下头去,将脸埋在双手之间:“没错,我爱着那个孩子,除了龙族以外,他是我在这世上最想守护的存在。但是我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孩子的母亲跟孩子自己也不能知道……润弟。我实在演得很好,不是吗。因为就连你也认为,三儿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不得不承认的继承人而已。”
卷九 离殇 第二十七章 公道
“大哥……对不起。”敖润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他快步奔上前去紧紧抓住敖廣的手。满腔泪水像决堤的溪水奔涌而出。
“抱歉!大哥,我不该怀疑你!”
敖润痛哭失声:“我早该明白,你是我的大哥。比谁都善良,比谁都温柔。你怎么会不爱小三,小三他……是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偏偏……”
“一切……都是命里的劫数。”敖廣一脸颓然:“人生如棋,子在局中,只能任下棋者摆布,可生可死,却无法出局。无论怎么抵抗,该来的,终归逃不开……”
“大哥?”敖润以为他伤心过度丧失了心智,强自抑制住哭泣,抓住敖廣双肩担忧的看着他:“大哥,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先去榻上休息一会。”
“润弟,我没有疯,也没有傻。我很清醒。”
敖廣扶住额角,低声道:“知道子契可以预知未来的时候。我曾前去找过他,请他帮我看看三儿的命数。我不过是想知道,我要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子契告诉我,三儿命中注定有三劫。因此我给他取名丙。这个名字让我自己记住,为了留住三儿,至少,我要同命运斗上三回。”
“第一劫是初来人世。他魂魄不齐,又遭洗髓换血。那时节,但凡我心思有变,只要手指抖上一抖。他便如同没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