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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卿回到禅房,尹东波问道:“老和尚被你杀了?”
张云卿摇头:“他还杀不得,要用他摆摆样子,掩人耳目。”
尹东波皱眉道:“光他一个和尚也难以掩人耳目呀。”
“我自有安排,等手枪排的弟兄到齐了,再挑十位机灵一些的扮成和尚。”
尹东波展开眉头赞道:“如此甚妙,满老爷真不愧是智多星!”
次日,张钻子、蒲胡儿及手枪排的二十多位弟兄扮成香客来到观音庵。每个人或肩挑或手提,带来不少吃用之物。当天,手枪排排长钟雪华从手下挑出十人,剃了头,穿上僧衣,跟着悟了和尚一起去大堂念经。
安顿下来后,很快又是年关,张钻子虽然每天都下山,因不敢进城,也打探不到有价值的情报,朱云汉和张顺彩他们,也一直没有联络上。为此,张云卿常常紧锁眉头。
1925年农历十二月十五,这是本年度最后一个朝拜日,四乡香客络绎不绝上山烧香拜佛。
下午时分,多数香客都下山走了,但大堂内仍香烟缭绕。打坐了大半天的钟雪华感到双腿麻木,准备起身休息。他回过头,见大门口有一位似曾面熟的香客也在看他,他认出了对方,惊喜地叫道:“杨先生??”
杨相晚也认出了他,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大叫。钟雪华走近,压低声音道:“你终于来了,满老爷每天都在叨念你们。”
杨相晚亦压低声音:“我也总算找到你们了,满老爷呢?”
“你随我来。”钟雪华在前面引路,把杨相晚领到后院的一间木屋前,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蒲胡儿探出头来,认出杨相晚,向里面叫道:“顺路,杨先生来了。”
张云卿闻讯从内室走出,与杨相晚相见,两人拥抱:“盼星星,盼月亮,今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张顺彩呢,有消息么?”
杨相晚点头:“进去慢慢说,香客还没走完呢。”
钟雪华退出,蒲胡儿掩上门,杨、张二人走入内室,甫坐定,杨相晚开口道:“顺路兄,你好大胆子,张湘砥、易豪正满世界找你呢。”
“张湘砥不是给赵恒惕召走了么?”
“哪里,他跟赵恒惕翻脸了。山高皇帝远,赵恒惕本欲遣兵进剿,可如今他也自身难保。”杨相晚说。
“此话怎讲?”张云卿不解。
“你没听消息么?”
“什么消息?”张云卿如坠五里云雾。“我每天疲于逃命,就知道这山上发生的事。”
杨相晚点头:“也难怪。如今唐生智在共产党的支持下,在省城组《文》成了‘反吴驱赵’联合战线??即反《人》对吴佩孚、驱逐赵恒惕的联《书》合战线。唐生智是新生的湖南《屋》实力派,重兵在握,除了有共产党的支持,广州北伐军也在争取他北伐。”
张云卿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张湘砥不敢不听他的话。姓张的今后就呆在武冈不走了?”
杨相晚点头:“可以说是这样。易豪被他委任为补充营营长,除了原来的班底,又招募了一百多乌合之众,总计二百人,张湘砥给他配置了新式武器,扬言要彻底剿灭‘张、朱、张’,气焰可嚣张了。”
张云卿脑子“嗡嗡”作响,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今易豪率部正在四处招摇撞骗,不可一世,朱老爷、张老爷两部都给压得抬不起头来,躲在‘七步石’不敢出来。他们都猜你可能投靠别的势力去了,要我出来打探。起初我也估计你可能去了广西,后来又想到,你素来胆子大,说不定就躲在家乡没有出来。我去了贵府,见那里冷冷清清,连嫂子和侄儿都不在家里。这样一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上了马鞍山。今日香客真多,顺路兄,真有你的,你的人扮成和尚,连当地人都骗过去了。就算易豪怀疑此地,也不一定能识破。”
张云卿苦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杨相晚黯然道,“如今易豪的势力非你我可以抗衡,长此下去终不是办法,我们总得想个权宜之策,变被动为主动。”
“变被动为主动?此话怎讲?”
“天无绝人之路,”杨相晚认真道,“如今易豪有了先例,他无非是投靠了张湘砥,我们也可以投靠更强大的。”
“谁?武冈境内没有更大的势力呀?”“是的,武冈境内是没有更大的势力。但武冈之外呢,有没有?”
张云卿想了片刻,道:“今年中秋广西大军阀韩彩凤已经进驻到城步县。”
“这就对了!”杨相晚击掌道,“韩彩凤是旧桂系的风云人物,久经沙场,无论是经验、能力、手下兵力都比张湘砥强一百倍!若能投靠他,小小的张湘砥算得了老几?”
张云卿点着头,但仍有几分担心:“只是,人家是桂系,我们不过是本地杂牌,到了那里,人家欺不欺生?”
杨相晚道:“你的顾虑有一定道理,但是,你有现成的优势,完全可以把这种顾虑排除在外。你别忘了,你的班底正是旧桂系过来的!”
张云卿恍然大悟,立即召来尹东波、谢老狗、钟雪华问:“有一个叫韩彩凤的人,你们知道么?”
尹、谢、钟异口同声:“知道。此人是陆荣廷的大将。”张云卿高兴地点点头:“很好!你们谁与他认识?”
三人面面相觑。
一会,钟雪华说:“陆荣廷手下有很多将领,韩彩凤不是十分有名。那时候,我们对韩彩凤的了解是部队里经常流传他指挥部下打仗的笑话。他下达攻击命令时,往往是指着对面的当铺、钱庄,对他的军队说:‘你瞧!那么多当铺,打进去任你们发洋财!’自从被陈炯明从广东赶回广西以后,他经常跟当官的说,以前作战有护法护国的政治口号作为号召,骗士兵去死,现在只有用‘发洋财’来引诱士兵卖命了。”
张云卿摆着手,表示对这些不感兴趣,失望地说:“不认识韩彩凤太遗憾了,投到他旗下,还不如自己和易豪拼了。”
杨相晚本来是乘兴而来,一听到钟雪华他们说不认识韩彩凤,热心一下子也凉了。
尹东波说:“我们在旧桂系当兵时,是属于沈鸿英部。实际上,沈鸿英比韩彩凤势力要大十几倍,名气也大得多,到后来,陆荣廷就是他逼垮的??当然,其中也有我们这批弟兄的功劳。”
谢老狗道:“沈鸿英以前也曾多次经过武冈,不知现在何处。满老爷,我们何不派人去广西与沈鸿英联系?”
杨相晚紧锁的眉头又舒展开了,怂恿道:“顺路兄,这是个好办法。与其等着易豪来收拾,不如派人与沈鸿英接上头。”
张云卿望着他们三个:“派谁去最好?”
尹东波道:“就派钟雪华吧,他跟沈鸿英的警卫团长黄干双的关系最好。”
钟雪华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旧桂系早就土崩瓦解,沈鸿英虽说还在蹦来跳去,可黄干双不一定还在他手下,说句不吉利的话,这年头死人比死一条狗还随便,不知黄干双是否还在人间。不过,他若是还追随沈鸿英左右,对我们确实还是有好处的。”
尹东波:“不管他在不在,去了总比不去的好,我们认识那么多中下层军官,我不信都死光了。”
钟雪华道:“这倒是真话,去肯定是要去的,要不弟兄们都在这里等死。满老爷,什么时候要我走?”
张云卿叹道:“当然是越快越好。可新年在即,你总得回去和家人团聚几天,我怎忍心让你就走呢。”
钟雪华说:“这年头还有什么年不年的,我们若完了,家里人也没有指望,满老爷,我明天就走。”
张云卿感动地拍着他的肩:“你真是我的好兄弟!”转对张钻子:“这次你去县城打探,绕路去一趟东乡扶冲,给老钟的家人送点钱过年。”
钟雪华一走,很快就是新年,虽然是低谷时期,张云卿有寨不能立,但他认为年还是要过好,在张云卿的印象里,自从他投身绿林,似乎没有过一个好年,不是与人火拼,就是遭劲敌攻击。以致他的手下每临过年,都要条件反射似的感到又有事情发生。为提防这种情况的发生,经过一番细致的考虑,他做出了周密的安排。
湘西习俗,农历腊月二十四是小年。这一天,张云卿派出二十余人出外采购鸡、鸭、鹅、鱼。又与尹东波、张亚口、谢老狗等骨干开会分析当前形势。
尹东波说:“目前的头号敌人是易豪,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这地方已经被发现,每年过年是我们的难日,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满老爷,你说呢?”
张云卿点点头:“从即日起,楼上岗哨一天二十四小时值班。”
“二十四小时值班也没用。”谢老狗说,“历年年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