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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深夜来访,领下了一场重大的任务,烈贤行礼跪安。“请皇上早些安寝,老臣告退。”
第八卷 第三章 倒行逆施
短暂的和平,就如同偷来的时光,谁也不知这份平和的假象会持续到何时。
不敢问,不敢想,甚至不敢猜。
百姓们的浑浑噩噩,官员们的逃避忌讳,上位者的讳莫如深。只有光阴自顾自的流逝,不理会任何的期待或者愿望,既不会为了大多数人缓下脚步,也不会为了少数人加快速度。
风云最先变色的,既不是焰赤,也不属于汐蓝原本的领土,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即便如今已经正式更名为景州,但是景阳这叫了数百年的名字照旧有根深蒂固的力量,不是滟昊冷一纸命令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它会出现在失去故土家园人们的怀念中,出现在事不关己外人茶余饭后的谈论中,甚至,就连个别汐蓝的官员因为一时不慎在文书之中都会用了旧名,事后当然免不了战战兢兢,深怕那写错的两字就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事实上,滟昊冷在乎么?
百图更名为白洲,景阳换成了景州,包括新近到手的幽川,也有了新名字——幽州。每一道圣旨都是经过他的手,他草拟的措辞,他书写的文字,他加盖的印章。做了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皇权不得假手他人。事实上,他本人在乎么?
他哪里还有空闲去在乎这些版图上新增添的名字?非要从中找出能引得他深思停驻之处,大概也只有当年出自那人手中的一副蓝图。大致行政区划,小到各级官员的服饰佩戴,烈熠都考虑到了,事无巨细周到细致——
为了一个最终不属于他的强大帝国,烈熠已经奉献出了全部的心血。
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要不要是他的事,给不给则是他的事。共享天下,至少对滟昊冷来说,那不是一道说说就算虚无飘渺的誓言。
薄情寡义的滟昊冷,既然已将毕生情爱皆付一人,他也认为只有无限的坚持才能对得起掷地有声的四个字。还清晰的记得烈熠对他誓言的回答,皇权分立绝非好事,除了冷静而客观的评价以外,烈熠从来没有说过接受,也没说过……不接受。
于是他也就一厢情愿的将一切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面想象。
但是,这真的是一厢情愿么?蛮溪的一叶扁舟之上,烈熠终究还是交付了自己;汐蓝的皇族圣地之中,两人共同的姻缘轻许;甚至在他的即位典礼上,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各国使臣,他也没有拒绝他的吻。
如果这依然还只是一厢情愿,滟昊冷也只能认了。
所以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天下统一的蓝图是为了他们两人而铺设,遍布荆棘也好,浑身浴血也罢,滟昊冷从来不曾有半分恐惧。直到他决绝的转身而去……
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的东西。
暴动起源于一个名为石壕村的地方,一夕之间而起的暴动,又在一夕之间壮大到震动朝廷的程度。一支全由普通百姓组成,没有正规军队,没有精良武器的杂牌队伍,用了仅仅两个月时间竟然占领了石壕村周边的十二个县级城镇。
这个速度,不能不说恐怖,也难怪汇报的官员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石壕村?没听过。”短短的六个字,就是滟昊冷的答复。北冥城高大的殿宇之上,那个人哪有半分威仪?一派懒洋洋的坐姿,几乎将宽大的座椅当成了床榻,斜躺在上面。稍稍偏往一侧的唇角,姑且可以称之为笑容。
莫说是以卓寒青为首的老臣,就连素来放荡不羁的燕归愁,都觉得皇上此举有些过火了。排众而出,简单的加以说明,“石壕村是景州西部的一个村庄,因土地贫瘠,人口也十分稀少。按理来说,即使村中全部老少都参与暴动,从人数上也难以到达如今的规模。”
曾经以游侠之王闻名于世的男人,用烈熠的话来评价就是一本活着的风土人物志,足迹踏遍七届的每一个角落,哪怕只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燕归愁也同样了如指掌。况且他与景阳之间还有一层别的关系在,从他口中说出的有关石壕村的情报,当然是准确无误的。
一个人数寥寥的偏远村庄,何以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满大殿的文武官员都陷入沉思,这着实是需要细细斟酌之处。
滟昊冷照旧不以为意,如今他的心中再大的事都不值得多费神思。管他原因为何,结果是这个小村庄已经聚集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反抗力量。原本人烟稀少,那就是有人口在此聚集,就当背后有一只黑手操纵好了,居心叵测不怀好意。
“起源是何地都无所谓了,说说暴动的具体情况罢。”滟昊冷本是连这事都懒得理会,然而既然有人在朝议上郑而重之的提了出来,就当是走过场,他还是不得不问个清楚。
先前提及此事的官员早已被吓得不轻,躲到同僚的背后,恨不得藏在旁人的阴影中再不露面。燕归愁转头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的叹了口气。老大啊,你再这么阴晴不定下去,难道真想弄个众叛亲离么?
很显然那官员已不可能再开口说什么,燕归愁只好接下了这个不讨好的活计——一边诉说一边自我埋怨,刚才疯了才会多那一句嘴,真是自找麻烦。“除了暴动的规模以外,还有一个令人想不通之处,据闻暴动的领导者是个女子。”
“女子?”滟昊冷听出不同寻常之处。一般而言,越是偏远的地方观念越是陈旧,尤其是男尊女卑的想法更是深入人心,很难想象一个女子有这么大的本事。“她有何过人之处?”
“这我就不知道了。”燕归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刚才也说了这是传闻,我也没见过她本人,哪里知道她的本事?”
如今的燕归愁摆脱了游侠的身份,但是他当年辛苦建立的势力还在,振臂一呼就能号召万千游侠揭竿而起的传闻也并非全然的空穴来风,燕归愁的耳目早已遍布每一个角落。如今他说不知道,无形中就给那个女子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滟昊冷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当他确定对方已经不能再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再如何强迫也只是浪费时间,那又何必?“既然如此就只说说传闻,暴动的借口是什么?要挑动这么多无知的百姓,她总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才是。”
此问一出,殿上大半人都已骇然变色。这个借口怎能放到这个场合说明?哪怕就是转述,大逆不道之言来自自己口中,也是不折不扣的砍头罪过。皇上越来越捉摸不透,他们的一条小命随时就悬在半空,惴惴不可终日,如今又怎么提供一个借口给皇上,让他堂而皇之的取了性命?
“讨伐皇上的倒行逆施。”还是燕归愁,无论众官员平日里对此人抱有怎样的看法,至少这一刻也不由的起了佩服之意。无论他出自什么目的敢于直言不讳,至少有一点是旁人做不到的——
他不怕死。
换了一个上位者,应该会被这四个字气得当场跳脚,直接挥剑斩了燕归愁也在情理之中。然而,滟昊冷只是漫漫的笑。“倒行逆施?这个说法并不算新鲜。”
毁天灭地,残酷不仁,好战嗜杀……在风御畅的占星里,在风族长老的自靖录中,类似的词汇哪里都是,他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看来这个神秘的暴动领导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也不知道换个说法。
“不算新鲜的说法,但这一次有了佐证。”燕归愁也不是那种从不会说谎的耿直之人,但他今天就是一个劲的实话实说。“同昌城疫病中的死者,有数具尸体流落出去,成了证据。”这简直比任何语言的说明都有力,一旦看了那些扭曲到恶心的尸体,滟昊冷行事的不折手段便人尽皆知。
“按照桑托的叮嘱,那些尸体不是全都毁了么?尸体这么流落出去,也不怕病症蔓延?”滟昊冷说的不痛不痒,既然这一场空前可怕的疾病是他一手导演,就算如今继续蔓延,他也不会眨眨眼睛。
“本该毁了的东西又出现人前,应该是有人刻意为之。当时同昌城状况十分混乱,要偷几具尸体出去也不是难事。”燕归愁没有猜错,这正是最大的可能。
“处心积虑啊。”表面上滟昊冷像是在评价这一场暴动,偏偏他的一双眼睛都盯在燕归愁脸上,只有他们两人明白,这个说法指代还包括什么。
“除了讨伐朕以外,还有什么别的理由?”浅浅的警告,却也足以令听者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