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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清军主力分成几大块,最要紧的和兵力最强的地方还是在陕北,时间拖的越久,对北方粮饷供应的压力就越大。
为了收拢人心,多尔衮在去年宣布以万历年间的赋税为基础征税,当时为了找依据,还在明朝的户部里翻检了很久的档案才查到,现在到处打仗,粮饷消耗极快,象锦州那样一打两年的战事,现在是绝计打不起了。
到了此时,怕是多尔衮多少也能理解崇祯当年的难处了,摊子越大,为政者东补西修,真的是比原本地盘小的时候要困难的多!
因为明白这一点,李自成在这一段时间也是加紧准备,西安那边不停的送粮饷过来,对将士们也是关怀备至,他几乎每天都在巡营,除了身后一顶黄伞和一百多御营骑兵护卫外,基本上就不摆大顺国主的架子了。
当初那种出来几百个随从,数千骑兵的排场,现在也是真的摆不得了。
这一天正是节气,太平时节,村落里都要舞龙赛会,举行村宴,全村老小都在一起热闹一番,然后各家各户还有自己的庆祝活动,或是一些民俗的规矩讲究,老人们也是趁机会教导给小辈,这样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
在一块高地上巡行的时候,李自成想起二十几年前自己还年轻时,那年刚过年,也是大约这个时候补上了驿卒,每个月有两斗米可领,事情做的好了,还有一些散碎银两和铜钱的赏赐,能当上一个驿卒,在陕北也算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出路,因为有固定的粮饷,还会从马匹的吃食中省一些外快出来,活计也不累,反正就是骑马赶路,比在地里做农活要轻松的多。
当边军还要打仗,有战死的危险,做驿卒待遇不差,走南闯北长见识,收入也不错,当时他补上驿卒,全家都是十分高兴,父亲更是替他牵着马,一路走到村头,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好生做事,不要顶撞上官,要和同事和衷共济……这话,想起来快二十年了!
现在父亲的躯体都已经成了一具枯骨,直系家几乎死的精光,造反十几年,眼看就要成功,却是功亏一篑!
一想到此,原本有些伤感的李自成紧紧勒住了马缰绳,眼前虽然有几百将士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可是他却是一点儿观看的心思也没有了。
“皇上,吴将军回来了。”
正在此时,李双喜前来禀报,李自成往身后一看,果然是一小队骑兵在黄土高坡上疾驰而来,冬天天干,虽然只十几人,但也跑出了不小的烟尘来。
“果然是子直回来了!”
一见之下,李自成就是十分的欣喜。自从造反之后,义军一直是在流窜做战,长期的流动对人的体力损耗很大,当然也就需要更多的战马。
每次战胜官兵,最难分平均的战利器就是俘虏来的骡马,将领再好说话的,也要吵吵几声,努力想使自己麾下的骑兵再多一些。
李自成当然也是如此,转战南北,最爱的自然是骑兵。闯军经过几次挫跌,终于在几年前攒出了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马匹有好几万匹,合格的骑兵也超过了三万人之多,但这些,在一片石战后,却也是几乎都失去了。
战马的损失十分巨大,导致现在顺军的骑兵严重不足,勉强训练出一些骑兵来,却根本无马可骑。
吴汝义就是李自成暗中派向北边,去和蒙古人暗中接洽,看看能不能买一些合用的战马回来,以备眼前正在筹备的这一场大战。
“臣吴汝义,叩见皇上。”
“子直,你快起来!”
经过这阵子的挫折,李自成称帝后的骄狂之气这阵子也是减弱了很多。去年刚入西安建国之后,他讲排场,对这些老伙计也是讲君臣之礼,不再称呼对方的字号,而是以爵位或是名字直称,以区别尊卑。
现在这个时候,当然已经讲不得这些,所以他急步向前,扶起满面风霜的吴汝义,用着急切的声调问道:“怎么样,买到多少马?”
“皇上……”
看着李自成,吴汝义的声音却是哽咽了。
“怎么?”
李自成的心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似乎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再也见不到一丝的光明。
第三百三十八章决胜(13)
“皇上,北虏不肯卖马给咱们,说是他们已经和大清是盟友,所以不能做叛卖盟友的事,咱们给的马价再高,也绝不可能卖给咱们一匹战马!”
“可恶!”
李自成两眼圆睁,似乎要喷出火来,一张脸也是气的铁青,右手下意识的就按在自己的花马剑的剑柄上。
看到皇上如此大怒,一边伺候的牛金星和宋献策等人也是急忙过来,但众人一时想不到什么劝说的说辞,所以也只是干眨巴眼,眼睁睁的看着李自成站在原地,气的胸膛起伏,四周都是寂寂无声,除了战马偶尔响起喷鼻子的声响外,再无一丝声音可闻。
“有没有和老舅说?”
“说了,老舅听说,也是骑马赶到塞外,但北虏这一次见也不肯见他,老舅气的无可耐何,几天几夜奔波也不曾阖眼,差点就气病了。”
“唉!”
听说高一功也毫无办法,并且受了折辱,李自成的心中十分难过,刚刚那种怒不可遏的怒气,也是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陕北的榆林向来就是明朝的九边重镇,往北不远就是蒙古人的地界。以前,闯军在流动时,曾经就和蒙古人打过交道,是高一功和吴汝义去找蒙古人购买战马。
对方倒也没有什么不卖的,只要给钱,要多少有多少。蒙古人缺的是粮食和茶叶,有的是牛羊和战马,顺军占据整个陕西后,更是和蒙古人做了不少次交易,购买了相当数量的战马回来。
“不料朕一败再败,居然连北虏也欺负到头上来了!”
明军和蒙古人对峙了二百多年,把对方从一个大帝国打成了一个在草原上啃沙子敬喇嘛的愚昧民族,就算是再穷的汉人也是瞧不起这些一身搔味的鞑子,除了有一些牛羊马匹,根本就一无所有,穷的要死,不要说铠甲兵器,就连弓箭都是粗制滥造,连铁箭头都不足,这样的对手,陕北人可是真瞧不上眼,也不曾当一回事。
现在东虏这个胡人强盗集团进了关,占了燕京,看来连蒙古人的气焰也是高上去了,这一次拒卖战马,下一次可能就是带兵入关,这一层道理,在场的人全是十分明白。
“我呸!”
大将郝摇旗姓烈如火,此时两手叉腰,往着北方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搔鞑子也敢这么无礼!皇上,咱那里还有两千多骑兵,请皇上下令,我立刻就去扫荡那些不知死活的鞑子,多抢一些战马回来!”
“算了,摇旗,现在不是多竖敌的时候!”
李自成虽然愤怒,不过倒不曾失去理智。眼看大战在即,多年的戎马生涯使得李自成的判断格外准确,在大战略上,他可能是一个庸人,根本没有全盘明晰的计划,就是打到哪儿算哪儿,也不会吸收真正正确的意见。
但是和明朝周旋了十几年,不要说小仗,就是千人万人以上规模的大战都不知道打了多少次,论起战场经验,谁又能超过他去?
现在从清军的调动和整体的气氛,包括对方探马的活动半径和密度,李自成十分清楚的知道,一场决定自己命运前途的大战,就要打响了。
“是,反正有事皇上吩咐。”
李自成没有同意,郝摇旗也就是讪讪退下,看向李自成的眼神,也是多了几分桀骜不驯,少了几分恭敬。
现在闯军的士气低落,不在于败多胜少,将士们一触即溃,而是在于很多人对李自成能主政天下的信心失去了,一支军队,打不散,拖不跨,主要就是要有一个主心骨,要有一个切实的理想和愿望。
闯营所不同于别部义军的,就是在于这一点上了。
打从为闯将,然后接旗干闯王时起,李自成就体现出与普通义军将领远远不同的理想和志向,所行的事,多半是十分大气,叫人敬服。
时间久了,这些出来“荡”有今天没想过明天的流贼,才隐约发现,自己并不是造反,也不是什么“贼”,而是跟着这个叫李自成的人打天下!
这个想法一有,什么军纪,训练,自然而然的都有了,军队的士气也自然能维持下来。
现在李自成到是真的称帝了,但现在顺军河南丢了,山东丢了,山西也丢了,现在的地盘只有关中和襄阳荆州邓州那一小块地方,放眼四顾,几乎快没有立身的地方了!
陕北这一战,不但要打,还非得打胜不可!
“捷轩是在哪?”
呆了半响,李自成向人发问,声音已经是镇静下来。
“回皇上,”一个御营将领上前答道:“汝侯在张家桥那里巡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