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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事中虽然是七品,不过是清要贵介的显职,朝廷大政,随时可以建言,疏入朝中,皇帝必定亲阅,所以非十分有才学和名望的人,不会授给此职。
工部郎中虽然是五品,品级是升上去了,不过在陈子龙看来,这个职位不会叫他开心,相反,却有更加挫郁的感觉。
方以智一出口,看到陈子龙的脸色,当下便知道自己失言了。
于是只得再想话题,强笑道:“内阁大学士尚未有定论,倒要先修地方了。怎么样,修在哪里呢?”
“就在奉先殿东侧么。”
“文楼?”
“没错儿,先修内阁,再修武楼,不知道何意?还有,令我在!”提起正经公务,陈子龙脸上的郁郁之色就少了很多。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干起事来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此时正值午间,陈子龙一身天青色官服,腰带低悬,用料一看就知道并不讲究,手中一柄圆规,一把曲尺,来回计算,十分精细。
在他身后,则是一个工部的官厅司务,三个六品穿绿袍的营膳清吏司的主事,还有所正、所副、所丞、文思院大使、副使等十来个司员跟随。
跟着这个上司,吃的苦头还真不小,钻上爬下,计算地方,算材料,核工本,甚至还有几个工匠头儿也跟在左右,随时备陈子龙顾问。
“瞧这儿,午门两边的朝房都倒塌了。”
陈子龙指着宫门外大片倾倒的房舍,皱眉道:“这一片修起来,怕要百来间房。再俭省,也得好几万的工料钱。”
“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吧?”方以智嬉笑着道:“殿下自己拨的银子,修的是内阁和百官朝房,还有兵部、工部、刑部三个衙门,礼部几个衙门暂且不必修,这几样大工,花费十万以上,全是太子殿下自己掏的荷包……我倒奇怪了,怎么他就这么有钱?皇上向来没钱,内帑用的光光,殿下的府库,倒是充盈的很。”
“听说是南下之前,国舅周伯爷给的私房银子。”
“怪不得!”方以智啧舌道:“听说国舅老太爷被李闯抄了家,金银过百万,他这么有钱,不拘给多少给小爷,便是一大笔银子了。”
“说的是了。”
陈子龙只顾忙自己的,一时也顾不得方以智了。说来也是生气的很,方以智也是复社中难得的喜欢泰西学问的才子,早年和陈子龙一样,也曾经师从过徐光启,学过几何的一点皮毛,物理学倒是十分深入。
这些所谓才子,一个个都是学究天人,是确实的一等一的聪明人。泰西学术,虽然只是当好玩的来学一些,程度上就已经不比所谓的泰西传教士们差了。
最近汤若望带着大票弟子来到南京,就住在皇城东边的朝阳门附近,师徒几十人住了个大宅子,已经在挂牌讲学,方以智没事到汤若望那里游玩一下,学问就进步不少。
今日陈子龙修房子,看中的就是这厮的几何数学本事,不料他没个正形,倒闹的陈子龙十分的气闷。
见他如此,方以智暗中吐吐舌头,不敢再闹,于是要来相关的工具,开始老老实实的演算起来。
等过了午时,踏勘演算的也是差不离了。初夏时天光大亮,宫门附近还有不少人出入,陈子龙想了一想,先叫司员们回去等候,然后便道:“这件事是皇太子亲自交办,已经传令叫我即刻回奏,我想现在就去回奏,那么,你怎么样?”
这位老兄办事是一字一板,十分认真,方以智只得道:“当然是追随骥尾了。”
“好,那么,我们去宫门口递牌子。”
从朝房到各衙门,再到宫门,很有一段距离,不过也不便骑马,只能步行。
在外头,穿着官服步行是十分失官体的,在皇城中宫门外,这么着的人也很不少,所以两人安步当车,只觉凉风习习,反而是十分舒服。
只是放眼看去,皇城中办事的官员已经很多,穿着青衣的吏员也很不少,原本那些荒僻衰迈的景像已经是完全看不着了。
南京原本只是陪都,六部堂官从来没有配齐过,属员更是缺少,实话来说,除了兵部负责东南防御,握有实权,户部铸币管理仓储外,还有每三年一次的大型乡试,东南各省的考生齐集南京贡院考试时这个留都才会热闹些外,平时就是一个标准的养老院。
能力不足又没有大错的,年老衰迈又不讨喜的,犯了小错的……如此等等,基本上来说,明朝前二百来年,南京就是这么一个打发碍眼官员的地界。
包括太监,也是如此。
一直到了如今,也就是崇祯十七年四月下旬时,一切总算与往常不同了。
思想起来,就算前一阵子皇帝到南京后,大局仍然没有什么改观。相反,皇太子才来这么点时间,留都气象,已经与往日大有不同。
这也是陈子龙愿意面见太子的原因所在了。
他毕竟也是复社盟首,东林诸多大佬对太子抱有偏见,觉得太子干政,掌军,都是有违祖制,所以十分不满。而陈子龙虽然不是这么抱残守缺,也隐隐觉得,前辈大佬们的反应,更多的是在赌气,或是争夺权位,所以心下并不赞同。不过,对太子到处伸手,皇帝也不加限制,陈子龙心中也并不全然赞同。
这样的情形,总容易叫人想起唐初故事!
唯一不同并让人心安的,便是太子已经是太子,并没有建成,元吉。
抱着这种复杂心思,陈子龙受命之后,便决心要见一见太子,反正银子是太子从自己的内库里出的,面见禀报,从情理法度上来说,都没有什么。
……
余怀是东宫日讲官,已经内定的军务舍人,按制,军务舍人负责草拟旨意,抄写内档,总之就是干的辅助文字的活儿。
军务大臣就是皇帝的高等秘书,军务舍人便又等而下之了。
虽然如此,到底是近臣,到左掖门时,守门的禁军验看对牌,带队的军官还点头致意一番,这才挥手叫他进去。
等穿过西角门,一直入内,到内廷皇太子所居的端敬殿外,远远看到太子仪卫从宫门里头出来,余怀最近虽然是天天和太子见面,不过到底跟随时日很短,所以仍然感到一阵心慌气短,他撩起衣袍下摆,老老实实的跪在了道旁。
“是余怀么?”
皇太子经过的时候,余怀叩首行礼,朱慈烺停了一下,笑道:“起来吧,天天见面的人。对了,适才王铎先回来复命,听说你们被人家抓到内宅去了,怎么就早早儿回来了?”
朱慈烺虽然年不到十六,不过已经屡次经过生死考验,更带出了一支精锐强兵,所以身上已经有极强的上位者的感觉,是身份地位,教养,还有长期发号施令带来的那种自信与威仪俱备的感觉。
余怀这样的才子,虽然十分聪明,但越是聪明人,就越早早发觉太子聪明不下自己,而威仪,武功,信念,毅力,样样都比人强,所以跟随时间虽不长,已经十分敬服。
此时听着朱慈烺拿他和吴伟业打趣,对余怀来说也是从来未有之事,虽然满腹心事,也是忍不住面露微笑。
朱慈烺开心,身边的陈名夏便凑趣道:“钱府的那位河东君,实在叫人不敢领教,对钱大人是提耳面命,甚至挥拳相向,拔胡子提耳灌酒,而钱大人无有敢不从者,说起来,臣就亲眼见过几回……”
“呵呵,有趣,十分有趣。”对柳如是,朱慈烺当然十分清楚,秦淮八艳的大名,大约没几个现代男人不知道的。当下他只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出来……再好又怎么着,都已经是人妇了,要是没有嫁给老钱,来个逢场作戏也是不错的么……
听了几句,他便打断了陈名夏的话头,向着余怀道:“说正事吧,正打算去看看带来的禁军怎么样了,听说这阵子我不在外头,他们已经是反了潭了……怎么样,你进去听到什么值得说说的消息没有?”
朱慈烺身边就是如此,各人都有畅所欲言的机会,余怀从钱府赶来,神色匆忙的样子,当然是有事要说,朱慈烺察颜观色,也是一眼便看了出来。
第133章 南京(21)
“这么说,”听完余怀的话,朱慈烺面无表情,心中默算了一会儿,才道:“李自成此时怕已经退出北京了。”
适才余怀说话的时候,众人都默然听着,此时魏岳上前一步,禀道:“殿下,怕是东虏也已经兵临京师城下了。”
“东虏志向有这么大么?”
陈名夏和当时普通的士大夫一样,对众人十分警惕的东虏并没有太大的担心。他沉吟着道:“或者,东虏是平西伯借来的兵,许以岁饷人口财帛……东虏么,就是打家劫舍的贼,给了好处,怕不至于有什么非份之想吧?”
余怀也道:“陈圆圆毕竟是女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