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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鹿不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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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老天并未打算就此放过我。诸如此类的事还在不断涌现。鹿男分分秒秒制造出来的惊喜正如病毒一般在我的小房子里蔓延。尽管从客观的角度上讲,这些都是好事,但是不安的情绪依旧像乌云一般笼罩着我,使我像更年期的仓鼠一样茫然无措——因为作为一头食草动物,他不知怎么学会了拧断鸡的脖子。久而久之,“预想”这个词眼在我眼里变成了马桶盖下的一声闷屁。夜晚我无法安睡,甚至不敢闭眼,我担心睁开眼时,他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这样,白天上班时,我面对着屏幕,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而且总觉得口渴得厉害。我开始频繁地往返于办公桌和饮水机之间,脸虚肿着,脚步飘飘然,像用氢气球吹出来的人偶。
  直到有一天,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发现电脑屏幕亮着,他正儿八经地戴着夹鼻眼镜,一会查看一下股票入仓出仓情况,一会在走势截图上勾三角——正如你能够想见的,我终于彻底地崩溃了。旋即萌发出一股摧枯拉朽的自卑感:看来我这座小庙无论如何也供不起这尊大神了。于是,趁他睡熟时,我在网上做起了鹿贩子的勾当。
  我在网上商场填写的信息如下:
  名字:鹿男
  性别:雄性
  年龄:7岁
  商品信息:成年公鹿,身体健壮。性格温顺,无不良嗜好。精通多国语言,琴棋书画样家务理财样样都行,生活好伙伴,你值得拥有。
  价格:你说了算
  结果是,没有人来购买。他们都以为我疯了(我能不疯么?)。甚至有心理医生留言说:你需要帮助,这是我的电话,请速与我联系。此外,动物保护协会、科学研究所的人也留下了联系方式。
  为了增强可信度,我又传了不少照片上去:一头鹿骑在沙发上看书,一头鹿趴在电脑前发邮件、购物,一头鹿把蹄子摁在颜料盘里,奋力作画…(是的,即使变回了鹿,他依然干人类的事)但依然没人肯相信,他们一致认为:这是继华南虎事件之后的又一次恶劣的讹钱行径,并因此扬言要举报我。
作者有话要说:  咩哈哈

  ☆、5

  过了一个礼拜,鹿男没走,我被请进了警察局。念在这两年的情分上,为了确保他不被发现,我老老实实地交代: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我的精神出现了一些问题。他们给我安排了一个心理治疗师,我也积极配合。当然,整件事也有好的一方面。公司给了我一个月的休假期,这让我或多或少得到了些安慰。在那短暂而快活的一个月里,我每天所需做的,就是躺在治疗师办公室里的长椅上,对根本不存在的病情进行信口胡编。
  在那间光线昏暗、烧着安神香料的办公室里,我积攒了多年的职业素养得到了全面展露:我以精神病人的口吻絮絮叨叨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分解得支离破碎同时漏洞百出,当治疗师抓住疑点不断逼问时,我便歇斯底里地大叫两声,然后无意地吐出两句真话。这些就够了吗?不,我渴望更长的假期。于是,我索性蜷缩在长椅上,模仿起鹿的形态来。当晚,我以匿名的方式浏览了他的博客,上面写道:“病情严重时,他甚至妄想着自己就是那头鹿。不过这种状况在之前的病例中也曾出现过。当时有个女孩,自称能见到一种隐形的蟒蛇,就诊时,她曾紧紧缠住一根柱子不放,说她刚吃下一颗蛋,必须绞碎它。”
  在此需要声明一点,我如鱼得水的表演完全得益于a4纸写的一本关于精神病人的小说。尽管那本小说被李三无情地枪毙了,但经过我的身体力行,从实践角度来说,这确是本杰出的写实小说。
  经过长达一个月的诊断,治疗师终于艰难地下了定论:此人的确由于工作压力而导致精神失常,同时,因为常年郁郁不得志,又迫切地渴望成名,才会在网上自导自演了这出闹剧。最后,他建议我再腾出一个月的时间进行治疗。
  到了此时,所有的一切转而变成了摆在桌面上的交易:他想赚更多的佣金,而我想要更长的假期。可问题在于,公司不会给我那么久的假期,要多耽搁一个月,我的饭碗就不保了。另外,在一个心理治疗师面前演戏无疑是件苦差事。他不是傻子,如果我是傻子,那么一切就好办了,可坏就坏在,我也不是傻子,恰恰相反,我的所作所为目的明确。一旦展露出动机,就前功尽弃了。我曾不止一次地怀疑,在之前的一个月里,他对我的装疯卖傻坐视不管,是为了诱敌深入,从而揭开最终的阴谋。如果是这样,他将在之后的一个月里主动出击,杀得我片甲不留。毕竟,从根本上讲,这桩雇佣关系的建立不在于我,而是警局。他的双肩上承担着比医患关系更为沉重的负担——整个治疗过程都在警局的监督下进行着,他得随时向警局回报情况。
  等幡然领悟过来,我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对假期的渴望随之荡然无存,我甚至盼望能早点回到工作上去。与其焦头烂额地同他周旋,还不如坐在冷冰冰的屏幕前敲字呢。更糟糕的是,我想要加速病情好转的念头开始受制于逐渐枯竭的思维与表演——a4纸的小说只有五万字,里面的招式已经用完了,接下去就要靠自己了,然而我对心理学这玩意儿的认识却贫乏得可怜。与此同时,治疗师终于放开手开始玩我了。我像蚂蚁一样在他尖锐的目光和喋喋不休的询问下苟延残喘。有那么几次,我想冲上去揭下他的皮,看看他是不是李三扮的。
  当我被压迫得无法喘息时,局势又调转过来——因为我被逼得真诚地发疯了。当我的意志力和耐心开始分崩离析时,治疗渐入了佳境。我们如两面镜子那样坦诚相对,我的真诚以相同的效果在他身上得到了反照,我逐渐瓦解的防线与日益突显的妥协吹散了他脸上好整以暇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不计回报的关怀与怜悯。
  你瞧,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在心理治疗师的办公室里,一个精神健全的快活的人是得不到任何关注与同情的。只有当其中的一方突然变成了施舍者,拥有了高高在上的权力,所有的问题才会迎刃而解。于是,仅过了半个月,治疗就圆满结束了。他送我到门口,以一种开玩笑的轻松口吻说:“我也弄不明白,不就是个玩笑嘛,何必那么兴师动众呢?”我很想表示赞成,但什么也没说。他又说:“憋得难受吧?接下去好好放松一下,毕竟马上又要工作了嘛。”继而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给我。我谢绝了。
  晚上我步行回家,想马上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却在街边踯躅不前。夜空中铺满了厚厚的云块,几架飞机呼啸而过,从云缝间抛下几缕微光。我的心绪像云端的天空被莫名的空虚与困乏占领了。近两个月的治疗多多少少改变了我,却并未对鹿男产生任何影响,他仍旧在成为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也就是说,这笔事的根源性问题没有得到丝毫解决,从医院到家里,不过是从新的囹圄回归到旧的困境中。鬼知道鹿男现在在家里做什么,也许正自作聪明地改造家居,也有可能把一箱老鼠夹铺在地上,等我被夹得嗷嗷乱叫。
  十点钟,我回到家。还没按门铃,鹿男就把门打开了。看来他一直守在门边等着我,至于等着我要做什么,就不清楚了。我站在门外,平静地望着他。我想即便他现在变成一颗陨石向我冲来我也不会惊讶。然而他却突然开口说:“都是因为我,是么?”
  我一下子张大了嘴巴。他又说:“我回来了。我又是鹿男了。”
  过了许久,我才缓过神来。我不可置信地低叫了一声,雀跃着跳上去,挂在他身上,像要攫住一样失而复得的宝贝那样紧紧地抱住他。就好像什么疾病消失了,悬在脖子上的刀轻轻地放了下来,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顷刻间散去,几个月来我头一回发自内心地放声大笑。
  一整晚我踏踏实实地睡在鹿男暖烘烘的肚子上,因谎言般不切实际的欣喜之情长久地萦绕在心中,我始终难以入眠,却感到疲惫被一扫而光了。在鹿男无所不能的日子里,我几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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