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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杀意
沈二跟着走进来,伸长脖子直往我这里瞧。
老子搞得这么狼狈,怎么能让他亲眼见到现场惨状。我忙把被子裹好,头往里一缩,有气无力说:“香炉,我有点头疼……”声音再加重几分,“头,很疼……”
焚香炉盯着我看了两秒钟,转身拦住沈二:“他可能有点不舒服,我们别吵着他,到外面去说吧。”
一听焚香炉要跟着沈二出去,我忙又病怏怏地叫道:“香炉,我想你陪我。”
沈二没好气道:“你家香炉就借我一会,你俩日日夜夜如胶似漆,用得着跟百得胶粘一块不可分离嘛?分开那么一下,不会要你王爷爷的命啊!”
两人一走,半个多小时以后焚香炉才回来。我问他和沈二聊什么,他说,沈二的姐姐们托他来咨询一些养颜抗老的秘方。
焚香炉精通药理,对各种土方见长,我就顺便问:“有没有土方涂那里活血化瘀的,最好立竿见影,马上消肿去疼?”
焚香炉扶着我的脑袋轻轻一吻:“对不起,是我下手重了点。”
我便又问了他一遍,是不是近来有心事,他摇头说没有,那表情一看就知道在撒谎。
这一天我都搁浅在床上,晚上焚香炉也慷慨地放过了我,我们相拥入睡,一夜平静。隔天,焚香炉说,独门独派捎信给我们,让我们马上去黄羊川找他。
独门独派去黄羊川已有一个多月,老头儿不知在那里耗些什么。我问焚香炉:“师傅急着让我们去黄羊川,会是为了什么事?他老人家满脑子就是古墓明器,不会是邀我们去倒斗吧?”
焚香炉说:“黄羊川那里有一座战国时期的墓,不过是虚冢,十多年前有一批考古队进去过。”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看着我的目光有些古怪。
我道:“师傅也是个急性子,估计在斗里发现了什么新玩意,急着炫耀给我们看吧。”
焚香炉说:“他要我们立即过去,总有原因。”
我端量了一下轻重缓急,说:“我们可以马上就走,不过离开苏州前,我想跟张睿道个别再走。”
焚香炉望了我一会儿,我总算察觉到他不爱听我提起张睿,忙握着他的手,安抚说:“我和张睿就是普通朋友,他是喜欢我,可我对他没意思,也跟他说清楚了,我想他应该已经断了念头,你安心吧。”
去张府的路上,沈二问起冬虫夏草,我忽然想起张睿托付我的事:“香炉,你知不知道一种血红色的虫子,一寸左右长,身体很细,会吸血的?”
焚香炉看我比划了半天,说:“你说的这种虫子,我不是很清楚。”
我无奈道:“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因为这是张睿问的,不想回答?”
焚香炉转过头去,脸色不大好看。我叹了口气,沈二拍拍我的肩膀:“小王,你有了香炉,以后跟哪个男人亲近都得悠着点哈。”
我踹了他一脚:“敢情我跟你好了那么多年,要么我们现在绝交?”
司机大哥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来参加葬礼的宾客撤得差不多了,张家大宅蓦然有些冷清,院子里的树丫都应景地萎靡了不少,廊中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家仆在打扫,好像过往的繁盛也跟着张老爷子和张慈一起逝去了。
想起张慈毒蛇一般的眼睛以及隐匿在笑容里的那股阴邪,这样的人也会遭人暗算,我实在无法想象。
我们跟着阿淮往西厢院走时,阿淮就抱怨连篇,说几个跟他较好的哥们以前都是张慈手底下的人,张二爷虽没有打发他们,但改朝换代了,屋檐底下日子难过,一个个就都辞职走人了,还有几个侍奉张老爷子的丫头也走了,说着就提起他相好小翠怎么贴心怎么善解人意。我提醒阿淮歪楼了,他便又说白莹陪着老夫人到五台山烧香去了,现在大宅里头一点人味也没有,晚上跟鬼宅似的。
话到这,阿淮把嗓子一压,摆出惊悚的表情,神神叨叨说:“半夜里有人看见一个鬼影子在湖边梳头,穿着白衣,身边放了一盏长明灯,灯一灭,人影就呼地一下不见了。你们看,这宅子里真的闹鬼哩!”
我们都是干倒斗的,阿淮的话自然吓不倒我们,连沈二都若无其事,还问那女鬼长的怎么样。
我打断道:“白莹不是卯足了劲指认你们新当家是凶手吗,怎么突然不管这个,跑五台山去了?”
阿淮缩了缩脖子,鬼鬼祟祟地看看四周,小声说:“这件事更加邪乎,白小姐昨夜睡在老夫人房里,两个人今天一清老早醒来就说要去拜佛烧香。说大少爷昨天晚上回来了,托梦给她们,要她们别再为难张二爷。于是,白小姐也就不闹了,和老夫人赶早就出了门,说是要三五天后才能回来。”
我看看焚香炉,沈二看看我。沈二和我心照不宣,都认为闹鬼托梦可能都是张睿为了打发白莹安排的戏码,只有这样最说得通。
我问阿淮:“现在家里还有谁?只剩下张二爷了?”
阿淮一听,脸色就灰了,直摇头说:“当家的旧病复发,躺着起不来呢,亏得姜四爷肯留下帮忙收拾剩下的事。”阿淮停下来,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张二爷这辈子最值得的事,就是结交了姜四爷这个朋友,别的就没一件好事跟二爷沾上边。”
我心说,姜四命相对张睿克得这么凶险,每次来,张睿都大病一场。
可是张睿如果病得不轻,安排闹鬼戏码的似乎不可能是他,难道是姜四?
我心里也不免为张睿命薄而难过,到了西厢,阿淮领我们到客厅坐,我担心张睿坐立不安,要阿淮赶紧带我去看看张睿。
焚香炉的眼神扫过来,这次在我跨出客厅前,他大声地道:“张二爷病重,还是让他安静休养比较好,别再去打扰他。”
一听就知道焚香炉不希望我去见张睿,我只好苦着脸坐回位子上,瞅着焚香炉努嘴:“你至于么?我就是想去看一眼,马上就回来,这样你也介意?”
焚香炉不吭声,脸色一沉,阴森森的足像个鬼罗刹。
我正想再和焚香炉迂回商量,姜四迈着大步走进来,往客厅里扫了一眼,接着直朝我面前走过来。
他抓起我的手说:“你还坐在这干什么,张睿在书房等你呢,快跟我来!”
我心一提,让姜四先缓一缓,眼睛往边上瞄去。果然焚香炉站了起来,他身材消瘦,个子却比姜四高,垂着眼看姜四,冷冷淡淡,似乎有一股轻蔑:“张二爷不是病重躺着,起不来吗?”
姜四扬眉笑道:“他一听他家瓶子来了,立刻就来精神了,病也好了大半。”
我脸皮抽了一下,估计这会儿正泛红。
焚香炉明目张胆过来把我的手从姜四那里拉开,他脸上始终没有表情,淡淡说:“拖油瓶这两天身体也有点虚,我不放心他一个人跑来跑去,要去张睿那里可以,我陪着他。”
姜四再拉上我的手,冲焚香炉笑道:“这样不方便,张睿说有私话和他家瓶子聊,连我都不能旁听。”
这左一句“他家的瓶子”,右一句“他家的瓶子”,我听着心惊肉跳,余光瞄见焚香炉脸色越来越差,俨然是一副快要爆发的样子,忙向姜四打圆场:“姜四爷,你让张睿先等一等,我和香炉说几句,马上就过去!”
我再转向焚香炉要说话,他却重新坐回椅子上,淡淡道:“既然张二爷找你有重要的事谈,你快去吧。”
我负气地把目光投向了一旁无事一身轻的沈二,心说,姓张的姓焚的都伤不起,老子还是跟你最好!
张睿的书房里摆了张美人榻,原本是姜四要求放在这给他专用的。我进书房时,见张睿横卧在美人榻上,前片衣襟有些凌乱,头发丝一根根贴着脸下垂下来,汗水顺着颀长的颈子往下淌,到下面领口隐隐约约的能看见润湿的锁骨。
他面颊也有些微微的水红,根根垂落的发丝间眯开一双透亮的眼,望着我,里面波光粼粼。
屋外的光被几扇门挡着,只有些许漏进屋中,里面昏暗暧昧。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被他躺在那儿的妖冶身姿震住,只觉浑然有一股妖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时不敢再接近他。
“你怎么了?”我吞了吞口水,说,“不知道情况的人,要是看了你这副样子,还以为你跟谁……做过些什么呢。”
张睿向我轻轻挑眉:“如果我是跟姜四做了什么,你会不会有一点吃醋?”
我僵着脸,摊了摊手:“阿淮说你是旧病复发,是什么病?”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