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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开车载着熊黛玲跟小黎直接去酒店吃中饭,才知道熊黛玲先到酒店来玩,知道他跟小黎去了老宅,才自己住公交车追过来。
熊黛玲或许对自己有些好感,但想到白素梅对他警惕的样子,沈淮也想着离小姑娘远点为好。再者陈丹看上去不介意,但沈淮又不是不懂女人心思的人,谁真的就愿意一个漂亮的青春少女大下午的陪在自己的恋人身边?
吃过中饭,沈淮接到郭全的电话,说是资产办下午两点钟要跟党政办讨论镇宿舍修缮的事。
这事本无关紧,沈淮可去可不去,想着离小姑娘远一点,也不管时间还早,在饭桌上拿起手机就走了,把熊黛玲、小黎都丢在店里——陈丹承包酒店最大的好处,就是沈淮吃过饭抹抹嘴,压根儿就再也想不起要付账这回事来。
沈淮走到办公室,看到土地所的办事员小褚也在,跟郭全,还是今天安排值班的胡学斌坐着聊天。
胡学斌是镇上的老办事员,今年四十七岁,老三界高中毕业生,在梅溪镇甚至在霞浦县都要算高学历。早年在梅溪镇小当教师,后来调到公社当秘书。
本来早就提拔上去了,不过他违反了计生政策,生了二胎。八十年代初计生政策还没有那么紧,胡学斌没有给直接开除公职,但当了十多年的办事员,也一直没有得到提拔。
乡镇那么多办事员里,也就胡学斌有些真才实学。只是这些年一直都得不到提拔,也认识他这辈子不可能得到提拔,胡学斌在镇上也就不怎么敷衍领导的脸色,是一个不受镇长、书记们欢迎的角色,但每逢要写什么材料,又离不开他。
领导手下需要有三种人:第一种人要能干事,这样领导才能悠哉的享受把玩权力的生活;第二种人要能拍马溜须,领导身边要没有这种人,存在感就会削减许多;第三种人平时没啥用,但出了篓子要能给领导丢出去背黑锅……
胡学斌是第一种人,即使有些脾气,沈淮还要把他调到资产办来当办事员。
沈淮走进办公室,郭全跟土地所的小褚都站起来相迎,唯有胡学斌还坐在那里抽烟,点头招呼:“沈书记过来了。”
沈淮走过来,靠到胡学斌的桌子,拿过他的烟点上一根,吸了一口,说道:“还是老胡的金叶烟抽起来够劲,我抽屉里有两包中华,换你半包金叶,不亏你吧。”心想,你不敷衍我,讨好我,我敷衍你,讨好你,总成吧?
沈淮把胡学斌的那半包金叶烟抄手里,进里间的办公室,拿了两包中华丢给他,算是交换——见土地所的小禇要离开,沈淮喊住道:“小褚,我正找你有事呢。”
小褚在土地所目前还只能算借调,刚刚才参加工作,没有正式编制。
沈淮记得郭全前些天就跟他提过,土地所的小褚想调进资产办来。
九三年乡镇安排一个编制不困难,镇接待站一下子清出四个空额来,按说都可以补上的,资产办增加两三个有正式编制的办事员,不是什么问题。
小褚,褚强,他父亲是承包镇毛毯厂的褚宜良,昨天渚溪酒店剪彩,褚宜良就送来四千元的礼金。
褚宜良以前是镇毛毯厂的工人,销售员,后来辞职单干,再后来镇毛毯厂搞承包,他赶回来承包毛毯厂,眼下是梅溪镇居指可数的大老板,都说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身家。
褚宜良将儿子送到镇政府工作,暂时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自然不是稀罕儿子能吃得上公家饭……说到底在当前的国内,私人老板有个几百万、上千万的身家,看上去已经是相当可观,但在国家机器面前,再多的身家也是渣。
对国家政策走向,私人老板心里也不踏实。禇宜良将儿子送进镇政府,一是公门里好修行,二是希望能跟镇上保持密切关系。
在那些个办事员里,褚强是较为特殊的一个,无论何清社、杜建,还是其他的镇长、书记,无论对其他办事员怎么呼喊喝骂,平时待褚强都是和颜悦色的。
第九十章集资建房
沈淮喊下褚强,也没有单独拉他进办公室说话,就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当着郭全跟胡学斌的面,问褚强:
“前些天郭主任把你申请调资产办的申请书给我了,赶着今天有时间,我想当面听你说说:为什么想来资产办?”
褚强中专毕业才三年,开头两年在毛毯厂给他老子当助手,刚开始褚强也是年轻难免冒失,又有逆转心理,时不时跟他老子闹矛盾,给他老子一气之下,踢出毛毯厂,安排到镇政府,说是磨砺两年积累经验。
申请从土地所调到资产办,也是他老子褚宜良的主意,褚强他自己没有特别强的意愿,既然沈书记当面问,他又不能不答。
“主要是想到沈书记手下锻炼两年。”褚强拉了一把椅子,毕恭毕敬的坐到沈淮的跟前,回答道,“沈书记到梅溪来,整顿钢铁厂的生产,成绩有目共睹,我爸也说,在沈书记您手下,才能学到真本事来?”
沈淮微微一笑,好话谁都爱听,他也不例外,但褚宜良的心思显然不会这么单纯:可能是看到他在梅溪镇力压杜建杜老虎,想通过他儿子加强跟他的联络,确保毛毯厂的承包权不会有什么变动。
或者褚宜良有更深的什么目的也不好说。
毛毯厂给褚宜良承包过去,运营相当不错,给镇上的承包费以及工商税缴纳都比较及时。褚宜良早年在外面干销售,跑市场,见多识广,平时出手相当阔绰,跟镇上干部谁都和和气气,不生怨恨,是一个八面玲珑又做事干净的生意人。
沈淮心想自己又不是逮谁咬谁的疯狗,没事自然也不会去找褚宜良的麻烦。
褚强心里忐忑,他爸昨天送去渚溪酒店的礼金,今天上午已经给退了回来,就收下两百元。
褚强中午时回家吃饭,还听他爸提到这事,说实话他父子俩也是实在摸不清沈淮的意思。
收两百元,其他礼金退回来,只能说陈丹认下这个人情,有事没事还要请褚宜良到渚溪酒店设宴吃请、照顾生意。不过,褚宜良不会天真的认为,就算着陈丹那边留下来的两百元钱,就能攀上沈淮的交情。
后来一打听,渚溪酒店几乎跟所有人都这么退礼金,禇宜良就明白,沈淮是把他跟其他人都一视同仁了。
褚强以为他调动的事暂时没事,想到跟郭全、胡学斌他们多走动,先混个脸熟,没想到在办公室里给沈撞上,直接给问及调动的事。
褚强说过话,又觉得说得太粗陋,不怎么得体,见沈淮蹙着眉,想补充两句,又怕搞得更踢糟糕,有些局促不安,甚至也不敢抬头直视这个比他大不了两三岁的青年,心里同时又想,政府又有几个人敢跟他直视?
就在禇强想着会给拒绝,便是郭全跟胡学斌都觉得沈淮不会有这么好说话的时候,沈淮舒开眉头,说道:“你既然愿意学习,又能吃苦干事的人,资产办需要你这样的年轻力量。”
郭全他妻子就在毛毯厂当工人,自然乐意褚强到资产办来,只是没有想到沈淮会答应得这么干脆。褚强本人也没有想到调动的事会这么干脆。
胡学斌嘴角翘了翘,有些不屑,只当沈淮还是逃过褚宜良的金钱攻势,想着要照顾褚宜良的儿子捞好处;不过看来沈淮拿两包中华跟他换半包金叶份子,难得的忍住没有说什么怪话。
到下午两点钟时,黄新良过来谈镇上宿舍修缮的事。
镇上宿舍属于镇集体资产,陈丹给清出编制之后,还要住下去,每月就要付三十元的租金。集体资产理应归新成立的资产办管理,但镇政府及宿舍的修缮,又一直是党政府的事。
黄新良即使再忤沈淮,也只能主动来资产办协调这事。
黄新良以为沈淮下午不会在办公室,他跟郭全商议一下,就把这事给盯下来,推门进来,就见里面门的办公室门半掩着,沈淮坐里面看文件。
黄新良刚要退出去,郭全抬头喊住他:“黄主任,沈书记今天下午正好有空,一起谈镇上宿舍修缮的事。”
沈淮听着外面的动静,抬见看到黄新良在外面的办公室,便放下手里的文件,走出来,朝黄新良点点头,说道:“镇上宿舍,往年修缮是怎么个情况,黄主任,你先来说说看。”又要胡学斌丢下手里的事,一起过来参加讨论。
黄新良跟邵征一样,都是志愿兵转业。
基屋干部,很多都是从部队转业的,邵征当初不进钢厂当司机,也多半进乡镇或县属机关当个办事员。
黄新良是个对人下药的主,沈淮第一天到梅溪镇上任,就看得出黄新良连对何清社都谈不上尊敬。
不过,又不得不说,黄新良把党政办的工作做得妥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