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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接见了英吉利商会会长考克斯,深得两方信任。故,孩儿想通过这两种势力,将那四十万浪人派到海外,在世间各地筑建日本人居住的城池。这便是忠辉想到的贸易救国之策,欲通过这一良策来治理浪人。”
家康始时被忠辉的话吸引了。此子所思高远,若步步为营,说不定真能让城池遍布世间。然而,他很快冷静下来,道:“上总介,你是说,你要和索德罗等旧教徒,及英吉利、尼德兰的新教徒都友好往来,多方交易?”
“正是。父亲现在不就已开始了?孩儿乃是追随父亲。忠辉欲派遣那些流落在街头巷尾的浪人前往异国,筑建日本人居住的城池。况且,这些事若要一一麻烦将军,可能会出现偌多波折。因此,忠辉才想入主大坂城,在大坂帮助将军治理天下。这样,在两三年之内,便可以贸易所得解决浪人之厄,国威亦能大振……”
家康打断了忠辉:“刚才你说,你有与南蛮、红毛两方友好往来的自信?”
“是。”
“那么我问你,你凭什么和南蛮人交往?”
“信奉。”
“哦,那红毛人呢?你应知,前者视后者如海盗,后者视前者为恶魔,二者势如水火。他们只要碰面,便会兵刀相向,二者不共戴天啊。”
“孩儿有办法。”忠辉抬起头,颇为自信道,“我们以信奉与南蛮人结盟,以武力与红毛人联合。这便是孩儿的两把钥匙。”
“红毛人为新来势力,他们每到一个地方,便需以武力扬威。”
“一方是以信奉结盟,必无阻碍。但重要的却是和红毛人联手。在红毛人中,父亲只知有三浦按针,但孩儿却与英吉利商会会长及偌多属员交往,熟悉红毛人详情。”
“哦。”
“他们要在世间各地开辟新的据点,故水军强盛,陆军不足,应该与他们缔结武力合作的条约。”
“且等一下,上总介,你要在武力方面背叛以信奉结盟的南蛮人?”
“哈哈。”忠辉不由得放声大笑,“父亲对世间的情况还不熟悉。红毛人在开辟据点时,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南蛮人,还有当地的土著。”
“我非在问这个。”家康脸上依然平静如水,“我是问,南蛮人的船若进了红毛人的地盘,你会助哪一方?”
忠辉嘿嘿一笑,道:“帮胜利一方便是。败则败矣,便由它去吧。只要将与红毛人联合之事秘而不宣,在南蛮人发动进攻前,便可从他们那里获得消息。此所谓稳占先机。”
忠辉甚是得意。家康亦觉得,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这主意的确不赖。
“父亲。”忠辉扬扬得意道,“孩儿觉得您过于谨慎了。南蛮人也好,红毛人也罢,他们表面上是传教,是做生意,实际上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对于这些伪善之狼,如何阴险毒辣都不为过。况且,让浪人去到海外,对维持国内的太平,大有好处。孩儿以为,这才是真正的一石二鸟……”
家康抬起手打断他:“我已知你这个主意了。你说将军无法胜任?”
“正是。父亲您也知,将军乃是不懂随机应变、老实巴交的淳厚之人,乃是个名副其实的正人君子。”
“哦。”家康的心如同被鞭子抽了一下,“不愧是上总介,你看得很准啊。将军的确是个正直之人,从来未跟为父顶过嘴,也从来未向为父讨要过什么。”
“他是从心底里畏惧父亲。”
“这么说,你不畏惧?”
“是。我尊重父亲,但生身父亲,有何可惧?”
“哦。既然不惧,我问你话,直说便是。”
“是。”
“霸道和王道,你知二者的区别否?”
“应知一些。”
“南蛮人和红毛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即便欺骗他们亦无妨,你觉得这是霸道还是王道?”
“这……这是霸道。”
“这么说,所谓的霸道,就是为了取胜而欺骗别人。那么王道又如何?”
“父亲经常对孩儿讲,王道便是以慈悲之肠和仁德之心治国。”
“好,你还都记着。我再问你,父亲为缔造太平盛世的一生辛劳,是霸道还是王道?”
“当然是王道。”
“为父便是想推行王道。这么说,是因为我看到了丰臣太阁晚年的失策。若让太阁领兵打仗,他是个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但,只因他原本就是霸道中人,至太平之后,便不知如何施展身上的霸气,最终生出出兵朝鲜之策。你的主意虽好,但也是霸道。父亲之志非在霸道,而在王道。将军深知为父的心思,才要做个谦谦君子。”
说着说着,家康深觉惋惜:此子若生于乱世,所领必是虎狼之师……
忠辉却顿时有些不快,这不快却是出于年轻儿子的纯真之心。因父亲称,那个刚直而死板的秀忠才是真正继承了大志,还是真正的君子,直令忠辉如刺在骨。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父亲竟然把他的海外之策判为“霸道”。他对儒学的感悟还不甚深,还无法分清王道和霸道之别。解决掉国内浪人之困,消除引发战乱之源,难道不正是对苍生的慈悲?况且,此举大有助于维护父亲希望的太平,不是最大的孝心?他遂用沉默表达对父亲的不满。
此时,家康又说了一句让忠辉更为不快的话:“上总介啊,你不觉得你的想法和太阁的颇为相似吗?”
“不觉得!”忠辉怒道,“太阁所为,是因为他缺乏谋略。他让诤臣如居士千利休者切腹自杀,又毫不熟悉朝鲜和大明的情况,便妄生战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却误以为朝鲜国王会唯唯诺诺听他调遣,为他引路。战争还未开始,他就已失算。”
听忠辉这般一说,家康的脸绷了起来。忠辉的这番评论,几与伊达政宗的想法同出一辙。达样一来,不管再怎么疼爱儿子,家康亦不得不生出疑心了——此子已为政宗所夺。
“况且,太阁本就缺乏海事见地,要于海外发动战事,就当……”
“好了!”家康大声打断了忠辉,“太阁初时想法其实与你无二。他彼时想的便是,若无更多的土地,便无法养活手下武士;若放任武士不管,便会引发内乱……他和你现在的想法大致无差。”
“怎会无差!太阁的目标不过朝鲜和大明国,孩儿的目标却是整个世间……”
“世间也好,朝鲜也罢,只要有战事,就会有受苦的苍生。为父和你兄长现在一心想的,正是如何缔造没有战事的万世太平。”
“哈哈,父亲的眼界真是太窄了。即便我们不主动去海外,敌人来了,照样要发生战事。战事怎会从这个世间消失?”
“不会消失?”
“当然。不管是在何时何地,都会有战事。所谓人善被人欺,只做一一个奉行王道的谦谦君子,必受人欺凌,因此应该施行霸道——父亲和兄长不也刚刚以霸道结束了战事?”说到这里,忠辉猛住了口。他见家康愤怒不已、下巴颤抖不休,以为又会挨一通臭骂。他于冲动之下,只图口舌之快,这般评说父亲,未免太过。但他非感情迟钝之人,发现自己过头之处,便立时致歉:“父亲,孩儿说得太过了。孩儿只是把心中的想法说出,只是觉得战争不易消除。”
家康仍是目不转睛盯着儿子,他那张大脸依然有些扭曲。比起愤怒,此,时他心中更多的是失望。“坚信战争不会消除的顽固之人,父亲只知两个。”半晌,家康方道,“一个乃真田幸村,另一个便是伊达政宗。然而,你亦持此说法,你算第三人。”
“不,孩儿并不那般确信……”
“忠辉,你可知,很久以前,我便认为佛祖和我有过同样的经历。”
“佛祖?父亲是说释祖?”
“悟道之前的释祖和悟道之后的佛祖,大不一样。不过,这些都无妨。我觉得我能明白佛祖抛妻弃子、赤裸裸去修行时的世间之苦。”
“啊?”
“那时,不仅战事连年,世间亦有病痛,黎民贫苦,满眼皆是不幸。即使能暂时温饱,也不过一瞬之梦。世间只有不幸……”
忠辉不明父亲的意思,侧首倾听。
“但,佛祖没有绝望。他认为,这定是因为人们不够努力。他发誓要激励世人……”
“啊……”
“我年轻时只知拼命打仗,指望有一日战事能从这世间消失。望着连天烽火,累累自骨,我拼命征战。”
“……”
“因此,只要人运用聪明才智,即便战事不会一时断绝,但总会减少。首先,自己要变得强大,要让人知,所临为强手,战必讨辱,如此战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