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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了?”阿部正次似要打圆场,道,“你也见到了,这城内皆是断壁残垣,何处去寻轿子?顶多也就能寻些担架和竹轿。你自思量,是要体面,还是要性命?”
阿部正次的话合情合理。速水甲斐浑身颤抖,心痛如割,却又无可辩驳,思量良久,喃喃道:“你是说绝没有轿子?”
“你也看到了,此处已成一片废墟。”
“哦……请各位稍等片刻。”
“要等到午后么?”
“不,只是在此之前,鄙人要去请示一下右府。”
“到现在才……”井伊直孝还没说完,阿部正次平静道:“速水守一人自无法作主。既然这样,我们且再等等,请尽快定下来。”
“明白。”速水甲斐马上站起身来,他已迫不及待要离开大帐。
待速水昂首挺胸转身离去,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气得咬牙切齿。
“全无悔改之意!”正次开口道,“真想把他碾个粉碎!”
井伊直孝似也动了怒,平时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竟道:“怎的?就这样等着?”
安藤重信笑了笑,话里有话:“大御所乃是百年甚至千年不遇的罕见之才。在他看来,秀赖谋反根本不足挂齿。但,大御所百年之后,要是仍然屡屡出现这等叛乱,何人可治得安稳?”
“你的意思……”
“我无甚意思,但,此事必须好生思量。”
三人再次互相看了看,都在揣摩彼此心思,然后,谁也不多言了。
速水甲斐回到谷仓时,女人都已与淀夫人一起念佛。众人的名字已被悉数写在名簿上,交与关东的来使。各人都将自行了断,即使秀赖和淀夫人能够得救,其余诸人也必须一死。绝望之下,她们唯有将希望寄托给佛祖。
“好了好了休要再哭丧着脸念佛了!”洋教徒速水甲斐一进门,便带着一腔憎恶之情道。
奥原信十郎不在仓里。半死不活的治长听到甲斐的声音,睁开了眼睛,“速水啊,结果如何?”
“这……”速水一屁股坐到治长前面,道,“井伊直孝那个浑蛋,实太无礼!”
“你是说……事情谈崩了?”
“那些混账东西,他们定是想让右府母子骑马到各地大名军营示众。”
“什么,让大人……”
“示众!他们定是这般想的,连一乘轿子都未预备,如何是好?”
但治长也不知如何是好。大家停止了诵佛,仓里一片寂静,众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二人谈话。
“修理,”甲斐守咬牙道,“我们想得太天真了。今日的谈判便可看出,必是如此。”
“你是指……”
“大御所那老狐狸,从来就无放过右府之意。”
“从来就无?”
“正是。修理,你把人想得太善了。他要是想放过右府,不管是井伊还是安藤、阿部,都不会那等蛮横无礼。安藤竟说,要把右府五花大绑,或用担架抬走。”
甲斐守一气说完,只听见屏风里传来淀夫人尖利的声音:“守久,到这边来。”
“见谅,在下在夫人面前说出无礼之言。”
“修理也过来。对于刚才那几句,我不能不问一下。右府也要听一听。过来,再跟我说说详情。”
速水甲斐守若非怒火中烧,必会甚是狼狈地掩饰方才之言,但,他此时却反而火上浇油:“是,那夫人就听在下说。在下作为使者前往,他们却一味愚弄……”
“你说了些什么?”
“在下说,右府会在正午时分从樱御门出城,可井伊却嘲笑说,右府要腾云驾雾云云。在下便说,需乘轿,请预备轿子。”
“他们怎说?”淀夫人看起来颇为冷静,抬起头小声道。
“他们断然道,没有轿子,还嘲笑,此乃战场……”甲斐守未注意到,自己的言辞已因过于愤怒,有些添油加醋了,“他们还说,若非要乘轿不可,就去寻些搬运死人的担架或者路边的竹轿,要将右府反绑到上面……”
“右府也在听着呢,你不要说了。”淀夫人身体发颤,阻止了他,“唉……井伊并非奉大御所之命,前来迎接我们母子。”
“恕在下斗胆,他们还说,决不会放过右府和夫人……”
“修理!阿千难道未……”
“不会,即便少夫人忘记,身边的刑部卿局也不会忘记提醒少夫人,为右府和夫人乞命。”
“那……井伊为何如此无礼?”
“恕在下斗胆,井伊直孝乃是奉将军之命前来。”
“你是说秀忠不欲放过我们母子?”
“啊……是,啊,不,将军心里怎生想,在下并不知,但必与大御所不同。”
“哦,原来如此……”淀夫人用念珠抵额,茫然若失,低叹一声。
“不!”速水甲斐道,“都是那心狠手辣的大御所的阴谋,每一步都是他亲自谋划……”
“甲斐守,你控制一下!”
“在下不能!在下还要去一趟,去转达右府的意思,是骑马还是坐轿?”速水甲斐转向屏风里的秀赖,大声道:“大人,在下想问您,您能忍受别人将您带走,到敌营示众否?”
“且等,甲斐守!”淀夫人再次打断了他,“事态严重。天下公之后,是不是应作为俘虏拉去示众,谁也不知。大人平静之前,你好生等着。”甲斐守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甲斐守。”
“在!”
“谁的竹筒里还有水,现在就以水代酒,准备离别吧。”淀夫人颇冷静。
“离别……”
“是。只要右府能活下去就是了。我要留在这里。不论是去是留,这都是今生最后一杯酒了……”
女人们哭了起来。秀赖无言,他正在仔细思索即将到来的死亡。
速水甲斐守从侍童的竹筒里收集了一些残余的水,倒进腰间的葫芦,也渐渐恢复了平静。是骑马跟对方走,还是在此切腹自杀,这已不是面子问题,也非双方言语相争便可以解决的。是生是死,只能选取其一。
秀赖将会作出何样的回答,甲斐守已经猜到七分。秀赖若失去了母亲,眼睁睁看着大家去死,一个人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甲斐守往葫芦里装水的时候,暗暗看了秀赖一眼。秀赖将扇子竖在膝上,双眼紧闭,上身挺直坐在地上。他这种坐姿还真是少见。由于有些肥胖,他虽然称不上端庄,但至少不令人生恶。
“甲斐守,可准备好了?”淀夫人在背后道,“若准备好了,我先饮上一杯。”
“是。”
“把屏风拿开。右府也好生看看母亲……”
高桥半三郎站起身来,将屏风挪开。秀赖睁开眼睛,他眼圈通红,已知死亡正在步步逼近,心中定反复思量。
“大人,我不能再和大人继续待在一起了,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秀赖不言,只是目不转睛望着母亲,胸腹微微起伏。
“此乃我第三次见着城池被毁。第一次是在父亲切腹自杀的小谷城,第二次乃是母亲殉死的越前北庄城,此次……这次乃是我唯一的儿子居住的大坂城!我这一生,先是失去了父亲,母亲随后也被烧死于大火之中,这次,却要看着儿子赴死……我前生造了什么孽啊,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便会发生不幸。”淀夫人使劲摇了摇头,又道,“正因如此,大人必须离开我这个不祥的母亲。给儿子带来噩运的母亲不主动离去,必然再次给大人一生带来困厄。好了,十三郎,把水递给大人,我们母子的缘分就此了了。斟上水。”
速水甲斐守默默将葫芦交与十三郎。十三郎依言,从食盒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红色酒杯,来到淀夫人跟前。淀夫人微微一笑,接过酒杯。
秀赖依然定定望着母亲,高桥十三郎将淀夫人饮尽的酒杯递到秀赖面前。
速水甲斐守看着这一幕,并无说话的杌会。淀夫人的平静和从容,让他绷紧了心弦:淀夫人的话里,隐藏了只有母亲对儿女才有的无限慈爱。秀赖到底会不会决定活下去?
“好了,我们母子的缘分尽了。这是母亲给儿子的离别酒。”说到这里,淀夫人一脸严肃转向甲斐守:“待喝完离别酒,你就陪着大人出城吧。大人乃是武将,骑马并非耻辱。”
“是!”
“跟随大人的,只半三郎和十三郎等三四个侍童即可。”
秀赖默默从十三郎手中接过杯子,“母亲,孩儿饮了此杯。”
“好,多谢大人。”
秀赖仰头一饮而尽。看着这样的场面,不仅淀夫人,就连速水甲斐和大野治长都以为秀赖会听从母亲之言,他的动作是那般自然。
喝完,秀赖微微一笑,道:“荻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