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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上放一张纸条和一支铅笔,记下所取的每一个法郎。在另一只盒子里,安放其余的钱,分成明股,用来购买每星期的食物。
“你是个好厨子,是吗,高更?”
“好得很。我当过水手。”
“那末将来由你烧饭。不过今晚我来烧汤,为你接风。‘
那晚,他端上的汤,高更喝不下去。
“你的汤怎么烧的,文森特,我无法想象。我敢说,这简直象你在图画。I。调和你的色彩。”
“这与我画中的色彩有什么相干?”
“我亲爱的朋友,你仍旧陷足在新印象主义中。你最好放弃体现在的方法。那不符合作的禀性。”
文森特把场碗推向一边。
“你一眼就看出了吗,嗯?你倒是个批评家呀。”
“好吧,你自己看看吧。你又不瞎,对吗?那些蜡蜡黄,譬如说,极端混乱。”
文森特望着墙上的向日葵镶板画。
“那就是你要对我的向日葵所说的全部评语吗?”
“不,我亲爱的朋友,我能找出许许多多可批评的东西呢。”
“在向日葵中?”
“在向日葵中,你的交响曲;它们单调乏味,并不完美。”
“胡说!”
叫奥,坐下,文森特,别这样瞧着我,就好象要吃掉我一样。我比你大得多,成熟得多。你还在设法发现你自己。听我说,我来给你上几堂有益的课吧。“
“对不起,保罗。我真的需要你帮助我。”
“那末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脑子中的废料统统清除干净。你整天被梅索尼埃和蒙蒂塞利弄糊涂了。他们俩一无用处。只要你欣赏那一类绘画,你就永远画不出一幅好画来。”
“蒙蒂塞利是一让大画家。他比他同时代的任何人更懂得色彩。”
“他是一个喝醉的白痴,他就是那个样子。”
文森特跳了起米,隔着桌子瞪视高更。汤碗翻落在红瓷砖地上,跌得粉碎。
“你把‘法达’叫做白痴。我爱他就象兄弟一样!把他说成是个酗酒者、头脑不请诸如此类的话,都是恶意中伤。没有一个酒鬼能画出蒙蒂塞利的画。平衡六种原色的智力劳动、在半小时内就要思考几百桩事情的高度紧张和算计,需要一付健全的头脑。而且是一付清醒的头脑。你在重复那个关于‘法达’的嚼舌头话时,就象第一个讲出这种话的卑鄙的女人一样恶毒。”
“啸,喷,啸,我的尖帽子!”
文森特退缩了,就好象脸上被浇了一杯冷水。他的话和紧张的情绪憋住了他。他想压下怒火,但做不到。他向自己的卧室走去,砰地把门在身后关上。
第二天早晨,那场争吵被遗忘了。他们一起喝咖啡,然后各走各的路去寻找图画。那天傍晚,文森特回来的时候,被他所谓的平衡六种原色弄得精疲力尽,看到高更已经在小煤气炉上烧晚饭、他们平心静气地交谈了一会儿,后来话题转到了画家和绘画——他们最感兴趣的唯一话题。
战斗继续下去。
高更赞赏的画家,文森特瞧不起。文森特的偶像则是高更诅咒的对象。他们对彼此的技法各执己见。其他的任何话题都能使他们以平静友好的态度来谈论,但是,绘画对他们来说,就象生活中的肉和饮料。他们挤命地捍卫各自的想法。高更有两倍文森特的蛮力,然而文森特的拗劲使他们两人势均力敌,
甚至在他们讨论看法一致的事物时,他们的争论亦是一触即发的。争论从他们脑汁绞尽的头脑…一就象用完了电的电池…一中产生出来。
“你永远成不了艺术家,文森特。”高更宣称,“除非你能够在观察过大I3然后,回到工作室里,冷静地描绘。”
“我不要冷静池画,你这个白痴。我要狂热地画!那就是我到阿尔来的道理。”
“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大自然的奴性的临摹,你要学会即兴描绘。”
“即兴!天啊!”
“还有一件事;听听修技的话,对你有好处。绘画是抽象的,老弟。没有让你讲故事和说教的余地。”
“我说教?你疯了。”
“如果你要讲道,文森特,回去做你的牧师吧。绘而是色彩、线条和形式,如此而已。艺术家能够再现大自然的装饰性,但只能如此而已。”
。装饰艺术,“又森特哼着鼻子。”要是你从大自然中所得到的就是这些,那末你应该回到你的证券交易所去。“
“我要是那样的话,我要来听你在星期日早股的讲道。你从大自然中得到了些什么呢,将军?”
“我得到的是活动,高更,生命的旋律。”
“哦,我们有点疯了。”
“我画太阳时,要画得让人们感觉到它以可怕的速度在旋转。它发射出力量无穷的光波和热波。我画麦田时,要人们感觉到谷粒中的原子在生长、爆裂。我画苹果时,要人们感觉到苹果中的液计溅到皮肤上,果核中的种籽在往外钻向开花结果!”
“文森特,我不止一次地对你讲过,一个画家不应该有什么理论。”
“瞧这片葡萄园景色,高更。向外考研!那些葡萄在你眼前马上就要爆裂了。喂,再看这片峡谷。我要使人们感觉到峡谷雨分已经住下淌流过千千万万吨的水。我画一个男子的肖像时,我要人of感觉到那男子一生的全部经历——他所见到的、做过的和遭受的每一桩事情!”
“你究竟在想些什么鬼名堂?”
“想一下,高更。长出谷来的田地、从峡谷往下流的水、葡萄的液计和一个人的消逝的生命,都是同一和同样的东西。生活中唯一的协调就是节奏的协调。我们大家按拍跳舞的节奏;人们、苹果、峡谷、耕地、麦浪中的车、房子、马和太阳。高更,你身体内的物质明天会捣穿一颗葡萄,因为你和一颗葡萄是一样的,我画在田里干活的农人时,我要使人们感觉到农人就象谷子那样流进松土里,而松土亦向上流进农人的身子。我要人们感觉到阳光射进农人,射进谷子、耕犁和马,而它们亦都回射进太阳。当你开始感觉到普遍的节奏——地球上的万物都在这个节奏中活动——一的时候,你就开始理解生活了。唯有上帝才超然独立。”
“将军,”高更说,“您是正确的!”
文森特情绪亢奋,热病似地发抖。高更的话象打在他脸L的一记耳光。他笨头笨脑地站着,张口结舌。
“‘将军,您是正确的’这话算什么意思i”
“那意思是说现在差不多是上咖啡馆去喝杯苦又酒的时候了。”
第二个星期的周末,高更说:“今晚让我到你的那幢房子里去一下。也许我能挑到一个可爱的胖姑娘。”
“别碰拉歇尔。她是属于我的。”
他们穿过石巷的迷宫,走进妓院。拉歇尔一听到文森特的声音,立即蹦跳过门厅,投入文森特的怀抱。文森特向路易介绍高更。
绩更先生,“路易说,”你是一位艺术家。也许你可以给我去年在巴黎买的两幅新画鉴定一下吧。“
“我很高兴。你从什么地方买的?”
“歌剧院广场上的古皮尔公司。是放在公司的前厅中的。请进来,先生。”
拉歇尔引文森特走进左边的房间,把他批倒在近旁一张桌子边的椅上,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
“我到这儿来了半年啦,”文森特抱怨说,“可是路易从来没有问过我对他的图画的看法。”
“他并不认为你是个艺术家,疯浪子。”
“也许他是对的。”
“你不再爱我了,”拉歇尔说,绷着脸。
“你怎么会那样想的呢,小鸽子?”
“你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来看我了。”
“那是因为忙着为我的朋友布置房子。”
“那末,即使你不来,你还是爱我啦?”
“即使我不来。”
她扭扭他的圆圆的小耳朵,轮流吻吻。
“来证明一下,疯浪子,你能把你的滑稽的小耳朵给我吗?你曾应过找。”
“要是你能拿下来,你就拿吧。”
“嗅,疯浪子,你的耳朵是缝上去的,象我的布娃娃的耳朵一样。”
从房间里传出一阵喊声。横贯厅堂,这一尖声叫喊既不表示愉快,亦不表示痛苦。义森特把拉歇尔从腿上推下去,奔过厅堂,进入客厅。
高更弯身蹲在地上,抽搐着,泪珠滚下他的脸颊。路易,手里拿着灯,低头盯住他看,惊慌失措。
“保罗,保罗,怎么啦?”
高更想开口,但说不出话。过了片刻,他喘着气说:“文森特……我们……终于被证明……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