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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在小公寓里踱步,把指关节批得哈拉咯拉直响,哺哺地自言自语。他沉重地朝一张纤巧的椅子上砰地坐下。
“毫无办法,”他哼道,“我开始得太晚了。我年龄太大,改变不了啦。天哪,泰奥,我尽过力啦!这星期中,我已经画了二十张。但还是老一套,没有办法重新开始。我对你说,我不行了!在这儿看到那些东西后,我再也无法回到荷兰去画羊群了。我来得太晚,无法进入我的技巧的主旋律。天哪,我该怎么办呢?”
他跳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门去,想呼吸点新鲜空气,砰地把门关上,撬开一扇窗,对巴塔耶饭店呆望了片刻,猛地把窗关上,几乎震碎玻璃,抢步到厨房内吃口水,一半水泼在地上,下巴底下滴滴搭搭地流着水回到起居室里。
“晤,你说什么,泰奥?我该放弃吗?我完了吗?好象是那样,是吗?”
“文森特,你这副样子象个小孩。快安静一会儿,听我说。不,别,我没法这样跟你讲话。看在老天爷的面上,把笨重的靴子脱掉吧,如果你每次走过那把镀金的椅子就要踢一脚的话。”
“可是,泰奥,我已经让你养了整整六年啦。你从中得到了什么呢?许多棕色肉汁的图画,手中的毫无希望的将来。”
“听着,老兄,你要画农民的时候,是不是在一个星期里就掌握了全部诀窍呢?那不是负了你五年工夫吗?”
“不错,但那个时候,我刚刚开始学呀。”
“今天你刚刚开始学色彩!也许又得费上五年工夫。”
“没有个底吗,泰奥?我一生都得学吗?我三十三啦;对上帝发誓,我到什么时候才算成熟呢?”
“这是你的决定性的一举,文森特。我见过在欧洲描绘的一切作品,在我隔层楼上那些人的画是最新的成就。一旦你的调色板亮起来…”
“嗅,泰奥,你真的认为我能吗?你不认为我失败了吗?”
“我更倾向于认为你是一头公驴。这是艺术史上最伟大的革命,而你竟想在一个星期里掌握它!我们到山上去散散步吧,让头脑冷静下来。要是我再和你在这房间里耽上五分钟,我就会爆炸了。”
第二天下午,文森特在科尔芒工作室里画到很晚,然后上古皮尔公司去看泰奥。这是一个四月的黄昏,一长排的六层楼的石建筑,沐浴在渐渐褪色的珊瑚红光中。巴黎的一切都有其自己的开胃酒。蒙马特尔路上的人行道咖啡馆里挤满着闲聊的人们。咖啡馆里传出阵阵轻柔的乐声,给经过一日辛劳的巴黎人消除疲劳。煤气灯点了起来,饭店里的持者在铺桌布,百货公司里的职员在拉波形铁百叶窗,收拾人行道上的商品销。
泰奥和文森特悠然地信步走去。他们穿过夏托顿广场,在此汇合的六条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经由涂雷特圣母院,境蜒上山到赖伐尔路。
“我们去喝点开胃酒吧,文森特?”
“好的。找个可以看看人群的地方坐坐。”
“我们到女修道院长路上巴塔耶饭店去。我的几个朋友大概已经在那儿了。”
巴塔耶饭店是画家们常去的饭店。店门外只有四、五张桌子,但店内的两间房间很大。巴塔耶太太总是请艺术家们到一个房间,请资产阶级到另一个房间;她一眼就可看出一个人是属于哪个阶级的。
“持者,”泰奥叫唤,“来坏香酒。‘
“你看我喝什么呢,泰奥?”
“试试库安特雷奥。你得把各种酒全尝一尝,才能找到你以后常喝饮的酒。”
诗者把酒放在他们面前,酒杯下垫着垫碟,垫碟上有黑字标着的价格。泰奥点燃雪茄。文森特点上烟斗。穿着黑围裙的洗衣妇走过,臂上挽着篮子,篮里放着烫好的衣服;一个做工的人走过,捂住一条未包扎的青鱼的尾巴,一路上鱼在摇晃着;穿罩衫的画家们,带着画架,画架上扎着潮的画布;商人们头戴常礼帽,身穿灰色格子上装;主妇们跋着布拖鞋,拿着一瓶酒或一包肉;漂亮的女人们穿着飘垂的长裙、小背心,有羽饰的小帽顶在额前。
“真是五光十色的游行,不是吗,泰奥?”
“不错。巴黎要到喝开胃酒的时候,才真正苏醒。”
“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东西使得巴黎如此令人不可思议呢产
“坦白地说,我亦不知道。那是一个永恒的秘密。那与法国人的性格有关系,我猜想。这儿是自由和宽容的范例,对生活的乐天主义…那么,这是我想让你认识的一个朋友。你好,保罗,近况如何?”
“很好,多谢,泰奥。”
“请允许我向你介绍我的兄长,文森特·梵·高。文森特,这位是保罗·高更。请坐,保罗,来一杯照例的苦艾酒。”
高更举起普文酒,用舌尖舔舔,一饮而尽。他转向文森特。
“你觉得巴黎怎么样,凡,高先生?”
“我很喜欢。”
“啊!真妙。还是有人喜欢。在我看来,这是一只大垃圾
特雷奥,泰奥。你能再介绍点别的吗?“
“试试苦文酒,梵·高先生,”高更插嘴,“那是唯一值得艺术家一饮的酒。”
“你看怎么样,泰奥卢
“为什么问我呢?随便你。传者。给这位先生来一杯苦艾酒。你今天似乎很高兴,保罗。有什么事啦?卖掉了一幅画。”
“没有比那更卑鄙的了,泰奥。不过今天上午我碰到了一桩迷人的事。”
泰奥向文森特使了一个眼色。“讲给我们听听,保罗。待者!给高更先生再来一杯苦艾酒。”
高更用舌尖舔舔苦又酒,一饮而尽,然后开口。
“你可知道那条死巷,弗雷尼埃巷,一头在福努路上?晤,今天早晨五点钟,我听到富雷尔妈,马车夫的老婆,惊叫:‘救命!我的丈夫上吊啦!’我从床上一骨碌跳起来,套上裤子(礼貌要紧!),捞起一把刀,奔下楼去,割断绳子。人已经死了,但身体还热,还很热,我想把他放上床去。‘别动!’富雷尔妈嚷道,‘我们应该等警察来!’
“我房子的另一边,伸出一块十五码长的蔬菜地。‘有甜瓜吗?’我问那种菜的。‘当然,先生,熟的。’早饭时,我吃着瓜,不再想到那上吊的人。你看生活真妙。毒药之外,有解毒药。我应邀去吃午饭,所以穿上最好的衬衫;为了想吓唬一下同席的人,我讲了这桩事。他们却笑嘻嘻,毫不在乎地都问我要一段那人上吊的绳子。”
文森特目不转睛地望着高更。他有一颗野蛮人的巨大、黑色的头颅,一根大鼻从左眼角直落到右嘴角。他的眼睛很大,象两颗杏仁,眼球凸出,眼神极其忧郁。骨头在眼睛上下突起,并延伸到长长的面颊,横过宽大的下巴。他是一个巨人,具有不可抵抗的、野性的生命力。
泰奥婉然微笑。
“我怕你对你的虐待狂太欣赏了,那已经完全不正常了。我得走啦,别人约我吃饭。文森特,一起去吗?”
“让他和我在一起吧,泰奥,”高更说,“我想和你的这位老兄谈谈。”
“很好。可别把苦文酒灌得他太多。他还不习惯呢。侍者,多少钱?”
“你的那位老弟真行,文森特,”高更说,“他还不敢陈列年轻人,我看是瓦拉东压着他。”
“他的阳台上有莫奈、西斯莱、毕沙罗和马奈。”
“不错,但是修技的在哪里?还有高更的呢?还有塞尚的和图卢兹一洛特雷克的呢?其他的人逐渐老了,他们的时代逐渐过去了。”
“嗅,那末你认识图卢兹一洛特雷克?”
“亨利?当然认得!谁不认识他?他是个该死的好画家,但他是疯的。他认为如果他和五千个女人相好过。就能够出掉不是一个完整的人那口气。每天早晨,他怀着苦恼不已的自卑感醒来,因为他没有腿;每天晚上,他把自卑感沉溺在酒和女人的肉体中。但是第二天早晨,那自卑感又回来了。如果他不疯,就会成为我们最好的画家之一。我们就在这儿拐弯。我的工作是在四楼。当心台阶。木板破了。”
高更走在前面,点燃一盏灯。一问腿肠的顶楼,有一具画架、一张铜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门旁的凹处里,文森特看到一些粗鄙狠亵的照片。
“从这些图片看来,我敢说你并不看重爱情。”
“你坐在什么地方呢,床上还是椅上?桌上有点极烟丝。嗜,我喜欢女人,要胖的,不一本正经的。女人的才智叫我讨厌。我一直要一个胖情好,但从未找到。我被愚弄了,她们总是怀孕的。你读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