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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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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西恩。”
  “作晚饭吃些什么?”
  “土豆和茶。”
  “今天我挣了两法郎。我去买点牛肉。”
  “啊,我有钱。我兄弟寄了一点给我。你要多少?”
  “我想五十生丁就够我们吃的了。”
  过了一会儿,她带着一包肉回来。文森特从她手里接过来,准备做菜。
  “哎,你坐下,你不会烧。我是个女人。”
  当她俯身在炉子上的时候,热气冲到她的面颊上。她显得相当漂亮。她把土豆切碎,放进锅里,把肉放过去一起烧煮,那样子是如此地自然,就象在她自己家里一样。文森将把椅背斜抵墙壁而坐,望着她,心里感到一阵温暖。那是他的家,有一个女人以充满爱情的双手为他做饭。他曾多次想象凯作他的伴侣的这种情景。西恩里望他。她看到椅子以危险的角度斜抵着简壁。
  “哎,你这该死的傻瓜,”她说,“坐直了。你是要把头颈折断吗?”
  文森特微笑。和他一起住在同一所房子里的女人——他的妈妈、姐妹、姨妈和表姐妹——她们每个人都曾说过:“文森特,在椅子上坐直了。这样会折断头颈的。”
  “好。西恩,”他说,“我坐好。”
  她一转过身去,他又把椅背斜抵在墙上,心满意足地抽着烟斗。西恩把饭菜放在桌上。她在外面的时候实了两个面包围,他们吃完了牛肉和土豆后,便用面包指净肉汁。
  “你瞧,”西恩说,“我敢打赌,你烧不出这样的味道。”
  “对,西恩,我烧的菜,我说不出是鱼、鸡,还是什么鬼东西。”
  喝茶的时候,西恩抽她的黑雪茄。他们畅谈着。文森特感到与她在一起,比与莫夫和德·博克在一起,更象在家里。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手足之情,那并非是他在自以为是。他们交谈日常琐事,没有做作或争辩。文森特讲的时候,她听着,她并不急于要他讲完,好让她讲讲自己的情况。她不想表现自己。他们俩谁也不想压倒对方。当西恩讲述她的生活和困苦不幸的时候,文森特仅仅插几句话把她的叙述完全变成他的经历。他们的谈话没有什么盘根究底,他们的沉默没有什么装模作样。那是两个脱去假面具的灵魂的相遇,除去了一切阶级界限、心计和差别。
  文森特站起身来。“你打算干什么?”她问。
  “洗碗碟。”
  “坐下。你不知道怎样洗碗碟的。我是个女人。”
  他把椅子斜靠在炉子上,装满烟斗,心满意足地抽烟。她在盆前弯着身子。她那双沾满肥皂泡沫的手是美好的,突暴的青筋、缠结如网的皱纹,说明了这双手所从事的劳动。文森特拿起铅笔和纸,速写这双手。
  “这儿真不错,”她洗完了碗碟后说。“要是有杜松子苦艾酒……”
  他们呷饮苦艾酒消磨黄昏的时间,文森特一面速写西恩。她安静地坐在暖和的炉旁的椅上,双手搁在膝上,显得心满意足。炉子里发出来的暖气、跟一个能理解的人交谈的愉快,使她活泼和机灵起来。
  “你什么时候洗完衣服?”他问。
  “明天。快生了。我再也无法站下去了。”
  “你感到不舒服吗?”
  “没有,不过快来了,快来了。那该死的小东西常常在肚里动弹。”
  “那你下星期可以开始为我摆姿势啦!”
  “我只要坐着就行了吗?”
  “对。有时候你得站着或者裸体。”
  “那倒不坏。你干活,我拿报酬。”
  她向窗口望去。在下雪。
  “我要是在家里就好了,”她说。“天很冷,我只有一条肩巾。要走很长一段路。”
  “明天早晨你还得回到这儿附近来吗?”
  “六点钟。天还没亮。”
  “如果你高兴的话,就留在这儿,西思。我很高兴有人陪陪我。”
  “会妨碍你吗?”
  “一点儿也不。那是一张大床。”
  “两个人睡得下。”
  “完全可以。”
  “那我就留下。”
  “好。”
  “谢谢你留我,文森特。”
  “谢谢你肯留下。”
  早晨她为他煮咖啡,铺床,打扫工作室。然后她离去,到她的洗衣房那儿去。她走后,这地方突然显得空虚起来。
  那天下午特斯蒂格又来了。在严寒中步行,使得他的双眼发亮,面颊通红。
  “情况怎么样,文森特?”
  “很好,特斯蒂格先生。多谢你再次光临。”
  “也许你有些有趣的东西要给我看看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对,我画了一些新的东西。请坐。”
  特斯蒂格对椅子瞧瞧,伸手淘手帕想把灰尘排去,转而一想,可能失利,便坐了下去。文森特给了他三、四张小幅水彩画。特斯蒂格匆匆扫了一眼,好象在浏览一封长信,然后再回到第一张,仔细观看。
  “你在向前进,”过了片刻他说,“这些画画得不对,有点粗糙,但有进步。你很快就有东西给我卖了。文森特。”
  “是的,先生。”
  “你应该想到挣钱自立,老弟。靠别人的钱过活是不对的。”
  文森特拿过水彩画,看了起来。他料想到这些画是粗糙的,但象每一个艺术家一样,他无法看出自己画中的不足之处。
  “没有比自食其力更使我感到高兴了,先生。”
  “那你就得埋头作画。你得加快速度。我希望你很快就画出一些我能卖得掉的作品。”
  “是的,先生。”
  “不管怎么说,我高兴看到你幸福,在作画。泰奥关照我照应你。画些好画吧,文森特,我要让你在普拉茨广场立足。”
  “我尽量画些好的。不过我的手总是不听从我的意愿。然而,莫夫认为其中有一张还不错。”
  “他怎么说?”
  “他说:‘那几乎开始有点儿象水彩啦。’”
  特斯蒂格笑了起来,把头颈里的羊毛围巾围好,说:“埋头苦干,文森特,埋头苦干吧;伟大的图画就是这样产生的。”于是走了。
  文森特曾写信告诉科尔叔叔他住在海牙,并请他叔叔来看他。科尔叔叔常常到海牙来为他的艺术商店来办货物和收购图画,他的店是阿姆斯特丹最大的美术商店。一个星期日,文森特为他熟悉的孩子们举行一个聚会。他在速写他们的时候,得逗他们玩儿,所以他买了一袋糖果,一面俯在画板上,一面给他们讲故事。当他听到很响的一记敲门声和深沉的喊声,他晓得是他的叔叔来了。
  科尼利厄斯·马里纳斯·梵·高有名有钱,事业成功。尽管那样,他黑色的大眼睛里流民着忧郁的神情。他的嘴不象其他的几·高那样丰满,他有着那家族的头颅,方方正正的前须根在宽阔高耸的眉毛和结实的颚骨上,下巴国大,鼻梁笔挺。
  科尼利厄斯·马里纳斯把工作室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但同时给人这样的印象,似乎他对工作室设望过一眼。在荷兰,大概没有人比他见过更多的艺术家们的工作室了。
  文森特把剩下的糖果,全给了孩子们,打发他们回家。
  “喝杯茶吗,科尔叔叔?外面一定很冷吧。”
  “谢谢你,文森特。”
  文森特替他倒茶,他的叔叔把茶杯稳稳放在膝盖上,随便地闲聊时事,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气使文森特感到诧异。
  “啊,你想当艺术家,文森特,”他说。“在几·高家出一个艺术家的时候该到了。海因、文森特和我三十年来一直向外人收购图画。现在我们将能够为家里的人留下一些钱啦!”
  文森特微笑。“我开始得仓促,”他说,“虽然有三个叔叔、一个兄弟在做图画买卖的生意。你吃点乳酪和面包吧,科尔叔叔?也许你饿了吧。”
  科·马知道,侮辱一个穷艺术家的最便当的方法,就是拒绝地的食物。“好,谢谢你,”他说。“我早饭吃得很早。”
  文森特在一只碎裂的盆子里放了几片薄薄的黑面包,再从一只纸袋里取出一些粗乳酪。科·马勉强吃了一点。
  “特斯蒂格告诉我,泰奥每月寄给你一百法郎。”
  “对。”
  “泰奥年纪还较,他该积点钱。你应该自己挣面包。”
  特斯蒂格就在昨天谈到过这个题目,文森特记忆犹新。
  “挣面包,科尔叔叔?你是什么意思?挣面包……还是应该得到面包?一个人不应该得到面包,那就是说。他不配享有面包,那的确是罪过,因为每一个诚实的人都是配享受他的面包的。但是不幸的是,尽管应该得到面包,却无能力挣面包,那真是不幸,极大的不幸。”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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