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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金瓶梅-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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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疾忙传了番捕、弓兵、壮丁各役,带着器械,飞奔出城。吴典史骑马紧跟,上西村里来。那张小桥和老婆商议着要当那貂鼠卧兔和那皮袄,怕过了春天不好收拾,正在家坐地,扑了个着。只见乡约地方领着一群人进来,把张小桥和老婆都上绳,不知是那里的账。先带了村头上关王庙见了吴典恩,在马头上押着,另使弓兵和地方把他家门封了,一齐回县。
  正不知犯的是甚么罪,一村人都捏了两把汗。到了县前,看见来安妻包着些衣裳,望着张小桥两口不住杀人贼长贼短骂起来,他才知道来安老婆来出首做贼的事,把头低了,一声没言语。
  这吴典史原在西门庆家,和赉四、韩道国、崔本、黄四一班伙讣,后来送他在县里,进刑房做吏书,熬出这个官来。西门庆家财帛丰足,他那件不知道。因此看做一股大财,急急拿了张小桥两口来,得了活宝一样,即时升堂,两边排下门皂刑具,将小桥两口带上来跪在案前,就问同来安劫财的原由。那张小桥积年的衙棍,那里肯招!说:“是来安夫妻拐出东西寄放在小的家里,有两个包袱是实,因与小的老婆炒闹,才拿着他偷的衣裳污赖小的。果是和他做贼,他怎肯把赃都放在小的家里?”吴典史说:“现有来安老婆活口出首,你还不招!”就是一夹棍四十敲,又打了三十板,那张小桥只是不招,大叫冤屈,铮铮的辩话。来安妻跪在傍说道:“他老婆夜来开窖子,又埋了一夜,只拶起他来,敢不实说?”吴典史喝令拶起来,即一拶一百敲。妇人没经官法,不由的一五一十从头实诉,把来安夜间叫他去妆贼,得了一个匣子和包袱、皮箱来,现今件件俱有,只当了一个皮袄。吴典史大喜,即叫松了刑具,同妇人去取赃。又怕手下人多,失落物件,依前骑马自押着,径到张小桥家中。来安妻指着那埋的去处,扒开屋后一个窖子,果然锁着个大皮匣,一切包袱、皮箱、瓮中物件俱有。吴典恩怕人多碍眼,不好开看,把一干闲人逐出街上来,叫老婆取钥匙开了,只见十个大元宝足有五百两,全不见金子在何处,又取拶子将老婆拶起。原来只剩了四锭金子,没放在匣里,用个破毡帽包着藏在壁眼子里,使泥墁了。老婆受不的刑,又招了,才取出来。
  再拶起来问那二百五十两金子,百口不招,只说没有了。
  吴典史把匣箱使封皮封了,挑着包袱,押着妇人再回县来,把张小桥下了死牢,老婆送入女监,来安媳妇招保候审。吴典史退堂,把匣子、皮箱、包袱内东西打开细看,但见:赤艳艳黄金四锭,白晃晃元宝五双。明珠错落,冠箍嵌满密周围;金饰叮当,钗钏参差光灿烂。又有面前璎珞,九凤穿花、翠衬珠垂多宝钿,胸前接领,双龙盘日、猫睛母绿系金梭。耍孩儿打成金虎,下坠裙铃;倒垂莲镶就玉鱼,妆成环佩。银鼠紫貂、舍列孙皮,何羡雉头裘暖?金珀犀杯、奇摘香带,更比火烷价高。只此异宝奇珍,不数绫罗绣缎。锦围金谷三十里,鹤背扬州十万钱。
  那吴典恩一个穷光棍,做个小官,那曾见这些东西!真是眼里出火,口内垂涎。看一会,喜一会:“这岂不是天送来的富贵!把贼问明自,申详报了上,不过十数两银子、几件破衣服做了赃,把这厮牢里回了,没有对证,这物件不是我小吴的,还有谁哩?”心里又想:“还有那二百五十两金子,难道罢了?”又上堂来提出张小桥,一脑箍箍的两目努出二寸高,只是不招。又夹了一夹,打了一百杠子,腿骨已折,只得实说是上临清遇响马劫去了。吴典史那里肯信,喝道:“既然遇贼,这四锭金子因何又在家里?这分明奸佞不招。”又加上新夹棍,只得招出张一来,拿一锭金上东昌府去了。吴典史始终不信,把夹棍且开了,恐死了,没活口,一面起关文拿张一去不题。
  世间无巧不成话,当初西门庆家因李瓶儿招了蒋竹山,曾把他痛打一顿,使光棍草里蛇领着个破落户作践不堪,无面目在县居祝一向在别州外府卖药十年,因这大乱后才回家,县门前开个小生药铺,和衙门人来往,与吴典史系旧交,常来替他过付小钱,舔他的屁股。这一日进衙门来给吴典史治杨梅疮,遇见这西门庆家失盗的事,不觉触起旧恨,借风吹火,和吴典史说道:“西门庆富甲清河,他的财宝还多哩!外边人说来安和他家人玳安打伙做贼,后因他大老婆吴月娘与玳安有奸,怕审出实情,就不肯报盗。如今把这奸情问出来,他手里的珠宝金银还不知有多少。这贼偷的物,还不够那零头哩!”说的吴典史大喜,才知道这个金银窖子出在这里。即时出票拘吴月娘、玳安,问失主不报盗的情由,那想西门旧日提拔他做官的恩义!有诗单咏小人负心:附势趋炎自世情,山川瞬息路难平。
  茶蓖花好偏藏刺,钩吻毒多莫作羹。
  门冷自然忘卫霍,义深何处觅程婴?
  松边莫种藤萝树,枝老根枯叶自荣。
  却说吴月娘从薛姑子庵里辞了进城,到了破宅子里,收拾了藩金莲住那楼底下且住着,还有些烂窗户、折板凳,叫玳安截了做柴烧。玳安身边还有带的几两碎银子没失了,买了一个半大锅做饭,又找将吴大妗子来,抱头哭了一场,商议着替吴大舅出殡,且留大妗子在宅子里做伴。到了十一月,才买几件故农旧被,添上几件绵衣,又给孝哥做了个蓝布绵袄。到底是大人家,破床破瓮、烧的屋上梁檩还卖好些钱,皙救目前穷困。那日赉四遇见玳安,问大娘的信息,才知道月娘回家。赉四买了一方猪肉、一付蹄肚、两只烧鸡、一盘红枣,又是一瓶黄酒,着他老婆来看哥儿。见了月娘,抱头哭了一回,好不亲热,才说起他如今在张二官人家,进了当铺。“就是到了别家,也忘不了你老人家和老爹的恩。”月娘道:“谁似你看常,还来看我。看就勾了,又费钱买东西。”又说:“在薛姑子庵舍了珠子,如今我吃了长斋,这孩子也怪,从生下来四五岁,天戒的一点荤也不吃。这些东西,就留着你和大妗子吃了去。”说着,老冯进来,看着赉四嫂买了礼来,都说他两口是好人。就和小玉上厨,先筛了酒一磁壶,把鸡切了,摆在大妗子、赉四嫂面前,才去煮肉。
  月娘笑道:“又没个家伙,一把壶还是拾的屋扩子里的,这几日才买了个盆洗脸。”说着,叫孝哥:“来给你赉四嫂作揖!”
  就捧了一碗枣子,孝哥接着吃了。到了天晚,赉四嫂回去,月娘送出门来,嘱咐了又嘱咐:“你两口常常来看看这孩子,也是你的情。”
  却说玳安夫妇二人极知好歹,小玉每夜跟着月娘给孝哥梳头做鞋,不多出去,玳安没有事,就在破门楼底下开了个粮食铺,每日也挣二三升米送进来吃。不觉冬尽春来,到了三月清明,月娘买纸和孝哥上坟回来,方才到家,玳安听的人说,贼偷了西门老爹家好少东西,二爷起了赃来了。玳安赶上问道,才知是来安串同张小桥的事,忙忙走进来和月娘说:“咱的东西有了,原来如此如此。”和月娘述了一遍。又说:“咱该递个领子去领赃去,不论怎么,咱也得一半,强似没了。如今代捕的吴典史又是咱家旧人,看俺爹的旧恩,都领了来也是有的。他那官是那里的?那年按院爷来咱家吃酒,席上讲着,才准他考满换了贯籍,部里的文书,还是我上京去托蔡阁老家翟大爷部里领的凭,难道他就忘了?”说着,欢欢喜喜的,月娘道:“失过的财帛,知道人心怎么样?领出少一半来也罢,没的张扬的人知道甚么金子银子的,到还惹出事来。”一言未尽,只见二门口一个人,探探头又出去了。玳安出来问道,那人取出一张纸票,朱笔点着,原来是吴氏、玳安的名字,唬了一惊,问道:“甚么事?”那差人说:“那里知道?只见后堂传出票来,立等见去。只怕是叫恁领赃。”一句话投着玳安心事,往家飞跑,和月娘说去了。月娘道:“就领赃,也不消我出官。寡妇人家,有名无实,汉子做了一场官。我不去,你自家去回罢。”那差人那里肯依,只在门前炒。住了一回,就炒进院子来,道:“玳安,你这奴才,还倚着你家主子大模大样的,还是在提刑所做千户哩!”说不及,拿出绳来把玳安拴了。月娘无奈何,只得眼含双泪,面带愁容,换上了个旧包头、青布褂、蓝绢裙,随着公差往县前来。见他口里胡骂,只得取出一千铜钱折个酒饭。那差人掼在地下,那里肯受!还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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