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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当然……”喜奈一边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用手碰了碰腰间的短剑,不禁屏住了呼吸。
许久,阿爱都没回来。天渐渐黑尽了,寂静的空气中隐约感觉得到紧张的战备气氛。不时传来战马的嘶鸣,噼啪作响的薪火声中夹杂着士兵的谈笑。显然,城内到处都布了兵。
“让你久等了。”阿爱终于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女,端着食物。
“阿万听说你到来,十分高兴,她虽然很疲惫,还是想在卧房见你一面。她稍稍梳妆一下,你用过饭再去吧。”
最惊心动魄的时刻终要来临了。见与不见的问题已无需再想,问题是,见面后如何顺利地杀死她。喜奈愈想愈不能平静。她一会儿觉得不能空腹前去,怕到时候没有力气;一会儿又怕吃过量,动作不灵活。所幸四肢还不觉疲惫。只要不致慌乱,应该能完成任务。但成功之后呢?喜奈不免担心起来。她肯定无法活着出城,既然已下定必死的决心,如何去死呢?
无疑,阿万到时会大声呼救,但最先赶到的应不会有男人。想到自己也许会连阿爱一起杀掉,喜奈顿时害怕起静静地坐在面前的这个女人来。但让她更痛苦的,是在阿爱引领下到达阿万房间之后看到的情形。
阿万的房间十分朴素,和冈崎城的内庭根本不可同日而语。且不论动辄以今川义元外甥女自居、喜欢奢华的筑山夫人,就是少夫人德姬,因为是信长之女,也理所当然住在豪华的房子里。比起她们二人的房间,阿万的住处和侍女房没有太大的区别。阿万坐在被中,脸庞被烛光映得更显苍白,她高兴地迎接着喜奈。她看起来非常虚弱,腹部膨大,仿佛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推倒。“让德姬夫人牵挂,真是感激不尽,少夫人还好吗?”
“是。少夫人也即将临盆,她特别挂念您……”
喜奈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斜了一眼门口的阿爱。阿爱施礼后站了起来,恐是嫌灯光太暗,去拿烛台。
多好的时机!不知为何,喜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前这个女子究竟犯有什么过错?想到这个,喜奈就不停地颤抖。
阿爱拿来烛台,放在二人之间。室内明亮起来,阿万的瘦弱和喜悦之情一览无余。她看上去毫无戒心。因为是少夫人派来的人,她满脸喜悦之色,还似有些受宠若惊。转达完祝贺的话,喜奈向阿万身边挪去。
“请你不要客气。”阿万根本不知喜奈在寻找下刀的地方,反而举起手劝喜奈。
“不,不行。不要那样……”喜奈起身拉住阿万的手。她感觉对方双手冰凉,不禁兴奋起来。她决定杀死阿万后当场自杀。
阿万站起来,顺从地任由喜奈牵着双手,踉踉跄跄向她胸前倒去。就在这一瞬间,喜奈突然拔出寒光闪闪的短剑。
“啊……”喜奈和阿万同时尖叫起来。阿万被刺中肩部,差点摔倒,短剑被阿爱抓在手里。阿万摇摇晃晃向里屋跑去。
“啊,放手!”发现短剑被抓住,喜奈发疯似的挣扎。实际上,刺过去的那一瞬间,喜奈已经忘记了阿爱的存在。她以为坐在门口的阿爱根本不可能听到她的心跳,故而很放心,但现在她绝望了。
“不要嚷!”阿爱紧紧抱住喜奈,在她耳边轻声训斥:“嚷起来对你没好处!”
她用怀剑猛地击中了喜奈。喜奈手中的短剑叮当掉在榻榻米上,阿爱用力将短剑踢开。阿万好像还不清楚喜奈究竟要千什么。她呆愣着,全身发抖。
“阿万也不要做声。”阿爱一边死死按住喜奈,一边说道,“本多作左卫门大人已经料到此事,让他来裁决。”隔扇外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接着,一只大手从走廊左侧伸出,捡起喜奈的短剑。那人正是本多作左卫门,他身披战服,头戴方巾,脚穿草鞋,来到灯下。他没有看阿万,单是对阿爱说道:“好了,放开她吧。”
说完,便默默地在门边坐下,加重语气说道:“你是藤川久兵卫的小女儿吧?我连你父亲是何人都知道,更不用说你来此的目的了。你要从实招来,不许隐瞒。”
喜奈被阿爱放开,身体摇晃起来。她被作左和阿爱夹在中间,不禁伏倒在地,失声痛哭。
“此事难办。”半晌,作左向阿爱努了努嘴。他显然想查明真相,但又不愿意让阿万知道,于是递个眼色,示意阿爱带阿万离去。阿爱心领神会地扶起阿万。阿万如在梦中,恍恍惚惚,全身颤抖,而且有些发热。“她究竟想干什么?她……”
“稍后就会弄清楚,先到我房里去吧。”阿爱说道,搀扶阿万出了房间。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枭的叫声。好像是一个信号,喜奈顿时停止了哭泣。她双眼通红,苍白的嘴唇猛烈颤抖,似极度亢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
“哦,你说什么?”作左靠近喜奈,“你姐姐好像在服侍筑山夫人吧?”
喜奈听到这话,情感忽如泄闸之水。“杀了我吧。杀了我这个不忠之人吧!”
“噢,你说自己不忠?”
“是。因为我要杀大人的爱妾。”
“既然想死,我自会杀了你,但不是现在。”作左轻轻地呵斥着,无可奈何地咂了咂舌,“我想听听你怎么辩解。是谁派你来刺杀阿万夫人的?”
“不要问了。杀了我吧!”
“不行。你若是不说,我会立刻抓捕你的姐姐和父亲。”作左道。喜奈呆呆地喃喃自语起来。作左装作毫无用心地说着:“你不是可以做刺客的女子。派你来杀阿万的,也决不会是少夫人,她不会那么糊涂。对吗?”
“是……是。”
“你父亲一向忠心耿耿。他不会知道你的行动,是吗?”
“是……是。父亲……父亲什么都不知道。”
“我在筑山夫人处见过你姐姐两三次。虽然我不能明辨忠奸,但她颇有教养,看上去是个忠心耿耿、认真纯洁的女子。所以,应该不是你姐姐的指使。”
喜奈向作左膝边靠去。看得出,她十分害怕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对家人不利。“是。姐姐决不是不忠之人。”
“哼!”作左重重地点了点头,突然变了语调,“你知道筑山夫人和主公不和吗?”
“这……这……不知道。”
“到底知还是不知?你的回答将直接影响我的判断。你要冷静下来,老老实实回答。听着,这将是你的遗言。”
听到这话,喜奈悄悄从作左膝边移开。她不再颤抖,似已作好赴死的准备。苍白的宁静,让她的脸看上去非常冷峻。“奴婢知道他们关系不和。”
“若不知,你便是蠢货,是当不了差的。你认为他们究竟谁对准错?尽管说心里话。”
“对不起……”喜奈悄悄伏下身子,“奴婢认为大人也有过错。”
“我不那么认为!”
作左突然道,好像没有解释的意思,“所以,你才决定服从夫人的命令?”
“是。大人的所作所为,对于夫人太残酷了……”
“是吗?好,我明白了。如果我放过你,你会怎么做?你会跑回冈崎城,向筑山夫人汇报已失败?”
喜奈并未意识到已经说出了主谋,“不,奴婢不能那么做。”她清楚地回答,“我会在途中自杀。”
“哦。”作左看着庭院,“你听好,我有话让你转告筑山夫人。”
“是……是。”
“你先冷静下来,听好……你就说自己到了滨松城。”
“是。”
“但你到达时,阿万已经不在城里。”
“正因为她在,我才……”
作左突然瞪大眼睛,大声怒喝道:“闭嘴!头脑简单的女人!”
“是……是。”
“你在途中一度被我超过吧?”
“是。在赤坂。”
“那时我已知你的来意。你的草鞋破烂不堪,说明你内心慌乱。如果是普通的使者,草鞋怎么可能从前头开始破裂?”
“……”
“听着。当你抵达滨松城时,阿万已经移到城外家臣的住所。因此,你无可奈何地将礼品交给了内庭的侍女和我,便回去了……就这样回禀,听清楚了?”
“是……那么,您如何处置我?”
“我本该杀了你。但那样将祸及你的家人。真是浑蛋!”说完,作左漫不经心拍了拍手,叫来下人,“去叫阿爱来。我已经作出判决。让她带阿万过来。”喜奈此时方才哭了。
阿爱和阿万来到房间,喜奈半晌没有抬起头。“鬼作左”虽然严厉地呵斥着她,但他想方设法挽救喜奈的生命,终于打动了十八岁少女的心。
“阿爱夫人和阿万夫人,今天也都听